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大势不可逆转
31日,20国集团(G20)的财长、央行行长、国际机构的代表和金融财经领域的专家学者将聚集南京,共同商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大计。殷剑峰认为,本轮金融危机反映出以美国经济和美元为核心的国际经济、货币和金融体系不可持续。
31日,20国集团(G20)的财长、央行行长、国际机构的代表和金融财经领域的专家学者将聚集南京,共同商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大计。身处危机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重要机遇期,人们期待着这一次汇集全球重量级财经人物的研讨会能碰撞出更多火花。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殷剑峰30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从现阶段的国际货币体系格局来看,讨论取得实质性进展的可能不大,但各方推动改革的努力至少有助于避免当前体系朝向美元一家独大的方向进一步恶化,同时对于确定更长期改革方向特别是如何推动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发展,各方或将作出有建设性的交流。
现有体系不可持续 改革面临历史机遇期
尽管有关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由来已久,但必须承认直至本轮金融危机的爆发,这一体系的根本缺陷才以一种更加直观而不可辩驳的方式得以呈现在世人面前。殷剑峰认为,本轮金融危机反映出以美国经济和美元为核心的国际经济、货币和金融体系不可持续。美元地位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逐渐上升,其背后是美国独特的以消费为主导的经济结构。而这种经济结构意味着居民储蓄率下降、负债上升,美国经常项目持续逆差而资本项目持续顺差。如果这样一种模式能够一直存在下去而不发生问题,那么以美元为核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即使不够完美,但也可以勉强发挥作用。然而,本轮危机的爆发说明美国这种负债消费的增长模式以及国际上对美国需求的依赖都是不可持续的,因此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也就是无可回避的问题。
对此,国际上已达成基本共识,要求改革的呼声和动力也与日俱增。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际货币体系正面临千载难逢的改革机遇期。即使是改革剑锋所指的美国,虽然不愿放弃美元一家独大的地位,但它也必须承认其过去的经济增长方式不可持续。事实上,美国总统奥巴马已提出要发展制造业以扩大出口。如果这一目标真的能够实现,那么美国的新增长方式将更无法支撑美元一家独大的地位。因为出口增加本身会降低居民负债,美国原来的经常项目逆差将转变为顺差。殷剑峰认为,从一定意义上讲,这将是特里芬两难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即在信用货币本位制下,如果一国货币发行量要增加,其贸易逆差就需要上升,国内需求也需要上升,而一旦这种内需增加得不到经济支撑,这一货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就不可持续。放大到整个国际货币体系的层面来看,现有体系已到了非改不可的阶段。
多极化是长期方向 现实举措重在约束美国
尽管推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困难重重,但各方围绕改革方向的争论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激烈。据殷剑峰介绍,在信用货币本位制下,各国比较认同的一个必然趋势就是由多个储备货币发行国来共同扮演核心货币国的角色。作为国际储备货币发行国,需提供两种公共品,一是储备货币,本轮金融危机已证明单个国家无法独自承担这一使命,而应改由多国共同承担;二是总需求,美国以消费主导增长模式的不可持续也表明,庞大的足以支撑国际经济与金融体系正常运转的总需求需要由多国共同承担。事实上,这种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既是当前改革的理想方向也是现实可行的选择。“多极化的一个好处就是,储备货币之间有竞争,而竞争可以约束储备货币发行国承担起应有的经济责任,而不仅仅是享受其特殊地位带来的好处。”殷剑峰说。
殷剑峰认为,事实上欧洲货币一体化的产物——欧元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充分说明了货币区域化遇到的现实难题,而如果将货币区域化进一步放大为货币全球化,其可行性更加令人质疑。要实现货币区域化,要求所在区域的国家实现生产要素的完全流通,同时在增长方式或经济发展阶段上也大体相当。眼下欧元区内部的经济发展不平衡已令欧元危机四伏,要在全球范围内达到这样的要求,可能更加遥遥无期。更何况,如果果真诞生了一种世界货币,发行收益如何分配?由谁来扮演央行的角色?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在真正实现世界大同时才能浮出水面。
从更现实的角度讲,现阶段关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讨论可能并不会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因为虽然人们能够认识到当前格局的重大缺陷,但短时间内又确实没有办法去改变。殷剑峰认为,此番法国之所以热衷于推动有关改革的讨论,基于两种可能:首先,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史上,法国始终扮演着挑战现有货币体系的激进角色,这一点无论是在推翻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过程中还是在多次发生美元危机时都有体现。因此,利用主办G20峰会的机会,表达对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的不满并形成一种鼓动改革的氛围,从某种意义上说符合法国在这一问题上的“历史传统”。其次,目前欧元处境危险,如果欧元出问题,将给欧洲从经济共同体到统一货币这一数十年的一体化历程带来巨大打击。在欧洲人看来,要挽救欧元,强调美元一家独大的危害十分必要,因为一旦欧元坍塌,国际货币体系将更加依赖美元。
从这个意义上讲,即使现阶段的讨论无法达成实质的改革措施,但如果能够推动改革朝向多极化方向发展,就可以让其他国家为避免美元一家独大而主动支持欧元的存在。与此同时,这种讨论所形成的声势,对于美国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警告,特别是针对其无限制地实行量化宽松以及放任巨额财赤的做法形成约束。
内外兼修打基础 人民币国际化需循序渐进
在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的道路上,哪些货币应成为核心货币,国际社会又应如何帮助候选货币尽快“走马上任”填补空白,这是现阶段朝向改革长远目标有意义的一个讨论话题。目前国际货币体系的主要组成储备货币是美元和欧元,而种种迹象表明,日元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可能性愈发渺茫。与此形成鲜明对比,伴随中国经济实力的逐渐上升,人民币已成为未来国际储备货币的主要候选货币。在这种背景下,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也就引发了人们更多的关注,来自外界的关于人民币可自由兑换、人民币汇率自由浮动、资本项目开放的压力也与日俱增。对此,殷剑峰的看法是,人民币国际化、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及资本项目完全开放这三个问题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任何一个问题的解决既不可能独立完成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殷剑峰告诉记者,通常一国货币的国际化进程要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国家不断发展自身产业,在全球经济特别是商品市场中培育竞争力,不断增加经常项目顺差。在这种情况下,本币会基于顺差而受到支撑,国家外汇储备也相应累积。在此阶段,随着国家在国际贸易中地位的提升,本币在国际贸易结算中的使用份额也大幅增加。第二个阶段是资本输出,即第一阶段积累的外汇储备和贸易顺差转化为净额储蓄,然后再以贷款或投资等形式对外输出。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对外大量贷款就推动了日元的国际化进程;而此前美元取代英镑,也是依靠马歇尔计划而大量输出美元贷款。第三个阶段就是在信用本位制下,国家享受国际储备货币地位的全部好处。一方面通过经常项目逆差来获得别国的储蓄和资源;另一方面境外货币通过资本项目流入本国。
对于中国来说,人民币目前基本上还处于第一个阶段,第二个阶段远未开展。其中扩大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中的结算份额刚刚起步,距离国际储备货币所应具备的交易结算功能还相差甚远。而目前中国所谓的对外储蓄输出主要也是通过外汇储备购买别国国债来实现,非官方资本输出的规模尚小。因此,殷剑峰认为,在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上不能过于冒进。真正的人民币国际化,其最终要求是完全开放资本项目,而中国目前尚不具备这一条件。事实上即使是冒进开放了资本项目,人民币也无法实现作为一个国际储备货币所应提供的价值贮藏功能。原因很明显,中国国内金融市场容量有限且发展程度不高,特别是债券市场仍远落后于许多国家,衍生品市场更是勉强处于起步阶段。这种市场条件显然无法满足人民币持有者的价值贮藏需要。
考虑到上述现实条件,殷剑峰认为眼下人民币国际化应该着重做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一是加快发展国内金融市场,练好内功,放松行政管制。二是采取多元化措施鼓励资本输出,比如适度放开QDII等步伐,同时推进外汇储备管理体制改革。三是在国内金融市场尚不发达的情况下,充分利用包括香港在内的离岸金融市场,拓宽人民币投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