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赛所言,“这是需要团结的时刻”。对这一点,全球制造业越来越感同身受。新冠病毒肺炎的影响,正给全球供应链带来压力,让疫情早日终结成为全球的期望。“因为推迟开工、人员隔离,以及物流停滞等情况,已经影响到整个供应链,不是上游或下游一两家企业,是整个供应链出现了问题。有些主要原辅材料面临断料的风险。”浙江一家外向型制造企业负责人说。由于来自中国的零部件供应中断,韩国现代汽车已经关闭了在韩国南部蔚山的一条主要装配线。如果影响继续,现代汽车将停止韩国国内三个地方工厂的运行,这些工厂的产量占其全球产量的40%。全球80%以上的汽车零部件和中国制造相关。海关总署数据显示,2019年在中国的汽车零部件企业出口额超过600亿美元,其中外资企业在华子公司对外出口占40%。这些跨国零部件一直在加大中国工厂“一处水源供全球”的力度。湖北是中国四大汽车生产基地之一,也是零部件企业汇聚之地,上游供应链企业超过百家。为本田CR-V供应刹车踏板的伟福科技(F-TECH)1月30日宣布,将其在武汉工厂产能转移至菲律宾工厂。如果疫情蔓延,还可能会将更多产能转走。中国众多汽车零部件企业原计划2月10日复产。但在武汉的企业会延迟复产,原来的要求是不早于2月13日24时复产,现在看可能延到2月底甚至更晚。哈佛商学院教授Willy Shih在《福布斯》撰文,说真正的考验可能会在春节假期回到武汉或其他高传染性地区工作的工人重返工作岗位时到来,“管理者将不得不担心他们的员工是否有可能接触到病毒,并且需要隔离两周”。受疫情影响,汽车供应链上的一些中小企业无法按时履约,不仅要承担合同损失,还可能被客户追索整个生产线停产造成的损失。汽车业零部件巨头德国博世的CEO预警说:“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可能影响严重依赖中国的全球汽车供应链。我们需要等待事态的发展。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博世的全球供应链将会中断。”《日本经济新闻》分析说,新冠病毒疫情对日本汽车业影响巨大。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数据显示,2018年来自中国的汽车零部件进口额约为3470亿日元,相当于“非典”爆发时候的约10倍。丰田和本田等的日本工厂广泛采用中国制造的零部件,如浙江生产的椅套,上海生产的安全带的带子,还有中国制造的门锁缆等。丰田表示,“还存在无法实现替代生产的品类”。如果影响持续,美国汽车行业也无法置身事外。美国2018年从中国进口了110亿美元的汽车零部件,包括发动机零部件和驱动系统零部件,其数额仅次于从墨西哥的进口。日本的证券分析师说,汽车零部件的库存平均约为1个月,中国的情况对日本国内生产造成影响将在2个月左右之后显现。即使零部件厂商能重启生产,还会存在物流人员的确保和通关人手的短缺问题,能否迅速出口也是未知数。“世界的汽车生产都可能陷入停滞。”业内这样担心。真正是“中国打喷嚏,全球都感冒”。天风证券分析师郭明錤发布的投资者报告说,由于新型冠状病毒影响,苹果下调了2020第一季度iPhone的出货量,总共下调了约10%。路透社分析说,如果富士康工人2月10日不能复工,苹果的iPhone供应可能出现短缺。Strategy Analytics发布报告,新型冠状病毒将导致2020年全球智能手机市场下滑2%,中国智能手机市场比预期下滑5%,第一季度会下滑超过30%。美国Gartner近期发布的《全球供应链该如何准备以应对新冠病毒所造成的影响》指出,在可预见的一段时间内,工厂将无法有效补充熟练工人,这无疑会导致产量和产能的逐级下降;出行限制、劳动力和材料短缺以及严格控制交通枢纽和关闭边界所带来的物流问题将会产生叠加效应。因此,供应链将不可避免地出现不可预见的中断。除了劳动力和物流,企业的采购也会出现问题,由于企业的活动范围可能被限制在某些地区,这就限制了寻找、考察和验证新业务或项目以及经营业务的能力,并出现不可预测的采购价格差异。武汉是中国最大的制造业中心之一,和电子产业相关的产业链的实力非常强。现在的情况是,很多外企制造商开始撤离驻华员工,关闭在武汉乃至中国的办公室和工厂,限制差旅。半导体研究公司IC Insights总裁Bill McLean说,冠状病毒加剧了使半导体资本投资停摆的经济不安。有的采购商甚至抱怨起中国的春运。“大约在中国新年开始的前十天,就是地球上最大规模人口迁移的春运开始。春运可以说是全球供应链中最具冲击性的年度大事件。”美国Riverwood Solutions的Ron Keith说。但抱怨归抱怨,供应链还是离不了中国。有网友说:“特朗普曾经补贴富士康,让郭台铭到美国建厂,但郭台铭去了才发现,被特朗普放鸽子了,先前承诺的福利没看到,而美国工人工资又高,还不容易招的到,一部iPhone手机在美国也就1000多美元!”尽管这个春节,因为一场意外,中国供应链显示出其脆弱的一面,但放长远看,优势依然明显。近期特斯拉股价大涨,一个原因就是,依靠中国供应链的成本优势,特斯拉的生产成本将降低15%,未来甚至可能降低25%左右。中国入世后,全球供应链逐步演化为“金三角循环”:一角以欧美日韩为中心,提供高技术和关键核心零部件;一角以中国和东盟为代表,以加工组装和基础零部件制造为主;一角以俄罗斯、澳大利亚、中东及南美为代表,主要从事能源、原材料产业。这个“金三角”中,中国日益成为全球的制造中心,全球供应链不可或缺的重要节点。近年来一些经济体把供应链和国家经济安全挂钩,试图进行供应链的调整,但供应链涉及营商环境、基础设施、运营成本、产业工人、配套体系、交通运输、制造业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其优势一旦确立,在相当长时间很难迁移。麦肯锡去年分析了186个国家和地区的情况,发现65个国家的第一大进口来源地是中国。麦肯锡选取了20个基础产业和制造业,分析在这些行业中,世界各国对中国的消费、生产和进出口的依存度。其结论是,“中国对世界经济的依存度在相对下降,世界对中国经济的依存度却相对在上升”。例如,在电子、机械和设备领域,中国的角色既是供应方,也是市场。中国在这些领域占全球出口总额的17%~28%,占全球进口总额的9%~16%。在轻工领域,如纺织和服装,全球各国高度依赖中国的产出。中国占据了全球纺织和服装出口的40%,家具出口的26%。全球供应链之所以难以离开中国,还因为中国在进行自我调整。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张燕生去年在一个供应链高峰论坛上说,一些纯粹成本驱动型的供应链可能会离开中国,但是我们看到,纺织、服装、箱包、鞋帽等七大类传统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出口增长仍然强劲。结果发现,留在中国的这些传统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已经完成了从价值链低端跃升到价值链中高端的变化。也就是说,这些企业创造了更高的价值,可能只是把低价值的环节移到中国境外去了。如果成本驱动型的供应链都不会放弃中国,效率驱动型的供应链、市场驱动型的供应链,会离开中国吗?更不会。资源驱动型的供应链是有可能离开的,如果它们发现了价格更低的资源洼地的话,例如作为不锈钢上游的镍铁矿,印尼就很有优势。但这些镍铁矿开采出来后,相当大的市场还是在中国,因此仍然会进入中国的加工供应链,而不是完全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