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浙商银行国际业务部 黄钟敏、周承超

来源：《贸易金融》杂志6月刊

自2015年“8.11汇改”以来，人民币汇率频繁上演过山车行情，2016、2017年连续两年波幅超过7%，2018年前4个月超4%，双向波动加剧对企业的汇兑损益造成巨大影响，根据Wind数据显示，2017年A股披露汇兑损益的2926家上市公司总计汇兑损失173亿元，是2016年的2.5倍，同时还有众多中小外贸企业也面临着汇率风险管理的巨大挑战。企业应如何应对外汇市场新常态，商业银行又应如何有效帮助企业实现外汇避险，本文将结合业务实践，分析当前企业汇率风险管理中面临的问题，从企业和银行的角度对企业如何有效加强汇率风险管理提出建议。

随着人民币汇率弹性加大，对于进出口贸易公司及持有外汇资产负债的企业而言，合理有效应对汇率风险的重要性已毋庸置疑。然而，在笔者走访企业的过程中发现很多企业在汇率风险管理过程中有些不尽合理的现象：一是企业谈及汇率风险管理时，往往喜欢先问，您对人民币汇率怎么看、您预测年底汇率会在多少、人民币是否会破某点位等等，过度寄希望于通过外界或主观对汇率走势判断来管理汇率风险；二是有些出口企业得陇望蜀，当人民币汇率在6.3时盼望6.4再结汇，而汇率到6.4后却又想要6.5、6.6，然而一旦汇率回调到6.3后又期待能再次回到6.4，在一次次侥幸中错失一次次结汇时机，进口企业反之亦然；三是企业不愿承担套期保值成本，如某出口企业有100万美元收汇，花费3万元人民币买入执行汇率6.4的看跌期权，即可锁定6.4保底结汇价，不失为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选择，但现实中很多企业因财务核算等原因不承担此类费用，使得汇率风险裸奔；四是事后比较到期市场汇率和原套期保值汇率，如某企业出口设备，设备成本600万元人民币，销售价100万美元，企业办理远期结汇6.4，即锁定财务收益40万元，但若到期日人民币实际汇率至6.5，很多企业会认为少赚了10万元，却忽视了该笔远期结汇的初衷是提前锁定利润、规避不确定性；等等。

上述情况在现实中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客观反映了目前众多企业在汇率风险管理上的现状，经笔者分析归纳，主要有以下问题或原因：

第一，汇率管理政策缺失。大多数企业未能制定清晰明确的汇率风险管理政策，即企业管理层对于汇率风险管理的目标导向不明确，简单让财务部门“看情况处理”。但随着汇率市场化的推进，人民币外汇市场已经发生根本性变化，人民币汇率的影响因素变得复杂多样，汇率的可预判性越来越弱，这种简单放任式的汇率管理方式，未结合企业实际生产经营情况和汇率避险需求，一旦遭遇外汇市场形势调整或者主观判断错误，企业均可能会面临大额汇兑损失，从而影响企业正常生产经营。

第二，缺乏有效授权与合理考核。上述政策缺失，进而导致在汇率管理方面缺乏对财务部门有效授权与合理考核，审批流程过长，避险产品（尤其是外汇衍生产品）选择受限，导致财务部门无法有效实施汇率风险管理。例如，央企国企的汇率避险产品普遍限于简单的即期、远期结售汇，办理掉期期权等衍生品则要求逐笔审批，审批流程长，财务部门往往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自捆手脚”现象明显；再如，大多数中小民营企业的财务人员在办理业务前需逐笔向企业主报告，“老板娘”现象明显；再如，仍有相当数量上市公司和待上市企业同样限制办理外汇衍生产品，究其原因，是顾虑财务审计和财报披露，与会计师事务所缺乏有效沟通。此外，多数企业未认识到外汇套期保值实质是通过支付一定成本来预防客观存在的汇率不确定性风险，不少企业会把这部分成本计入财务成本损失，极大地打击了企业套期保值的积极性，而还有些企业甚至把外汇套期保值当作一项利润来源作为考核。

第三，专业人员缺乏。外汇套期保值产品的专业性相对较强，目前企业财务人员对产品的理解普遍存在不足。按笔者走访情况了解，除少部分大型集团公司或外资企业以外，绝大多数企业并未安排专岗员工负责外汇套期保值相关事宜，主要是因为具备外汇衍生产品操作能力的财以应对复杂的市场形势和多样的客户需求，这对企业外汇套期保值产品的运用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更使得多数财务人员闻“衍生”色变，对外汇套期保值产品敬而远之。务人员相对稀缺且招募成本较高，而多数企业的财务人员以传统会计出纳为主，对外汇套期保值并不熟悉，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企业较少涉及套期保值产品。与此同时，随着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幅度加大，简单的即期、远期产品已经难

第四，操作随意、患得患失、侥幸心理普遍。上述案例中均能看到这方面的影子，从根本上看，大部分企业的原因是由于汇率政策缺失、授权缺失、人才缺失导致的，还有部分企业的原因是由于财务部门在执行汇率政策过程中执行不严、不坚决导致的。

汇率风险是中性的，汇率管理对于企业的最大意义在于锁定外汇资产负债的汇率不确定性，提前锁定成本或收益，并非赚取超额利润的手段，在市场面临较大不确定的情况下，也有必要主动承担一定成本（如期权费）提前规避风险。作为有外贸进出口或有外币资产负债的企业，应重视汇率风险，有必要结合全球主要经济体经济基本面、市场技术面等分析未来汇率走势，但不宜去赌未来某个时点汇率是升还是贬或升贬幅度是多少，应树立正确合理的汇率风险管理理念，制定一整套包含汇率风险管理政策导向、收益目标、授权、考核、人才等内容的汇率风险管理机制，学会运用商业银行汇率管理工具管理汇率风险，以适应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的新常态。

笔者认为汇率风险管理的目标，一是“落袋为安”，通过汇率管理工具有效锁定汇率成本或利润；二是“跑赢大市”，结合自身管理能力、风险承受能力，通过汇率管理工具获取合理的汇率管理溢价。实操中，企业每一笔外贸进出口业务均有其汇率方面的盈亏平衡点，企业应根据汇率走势情况，确定一定期限内（如半年）每笔外贸业务的汇率管理基本收益，即在汇率盈亏平衡点基础上有一定的基本收益，只要市场汇率达到此目标即可通过汇率管理工具锁定基本收益，按照目前的市场条件及商业银行提供的汇率风险管理工具，大多数企业完全可以实现避险目标，提前落袋为安。结合汇率风险管理人员条件、能力水平及风险承受能力等情况，企业可以通过更灵活的产品组合、更丰富的避险方案，获取一定的、合理的汇率管理溢价收益，但是必须注意的是，切忌过分追求超额利润，这会使企业承担不必要的额外风险。

可喜的是，笔者走访的企业中，已有不少企业已经逐渐改变对人民币汇率的固定思维，并对外汇套期保值进行了积极有益的探索，甚至部分企业内部已经初步建立有效的汇率风险管理机制，值得借鉴。例如，某上市公司2017年初发布公告，预计公司当年出口收汇超过20亿美元，进口付汇约5亿美元，明确将开展外汇资金交易规避汇率风险，详细列明了当年涉及外汇资产负债业务可能发生的结算、融资、交易等业务模式，并根据财务管理的要求列明了各类套期保值业务的操作模式及业务规模，并明确限制了任何投机性操作。众所周知，2017年人民币波动幅度远超预期，而该上市公司严格执行年初公告发布的外汇套期保值策略，汇兑损益的影响被限制在可控范围之内，保证了公司经营利润的相对稳定。

面对复杂多变的外汇市场新形势，以及企业面临的诸多问题，国家外汇管理部门已通过多种渠道和方式，要求商业银行加强市场宣传，督促做好企业风险教育，引导企业树立风险中性意识和健全汇率风险管理，并支持商业银行加强创新服务实体经济和适应市场需求的外汇产品。商业银行应顺应市场形势和监管要求，坚持以客户为中心，持续推进创新，不断提升服务能力，为企业提供更优质的产品和服务，帮助企业管理好汇率风险。

一是有效引导沟通。近几年来，企业对于外汇市场的新变化有些措手不及，对于如何理解外汇市场的新变化以及如何进行汇率风险管理存在较大的困惑。商业银行可通过客户拜访、产品宣讲、座谈会、汇市沙龙等多种方式，加强与企业的沟通与交流，有效引导并帮助企业树立正确的汇率风险管理理念，结合企业差异针对性建立汇率风险管理机制，加强其对汇率避险产品的理解，提升汇率风险管理专业能力。

二是增强产品普适性。商业银行可根据出口型（结汇型）客户、进口型（购汇型）客户、持汇型客户等不同需求场景，针对性推出更丰富的标准化汇率管理产品体系，增强产品普遍适用性，进一步满足企业对汇率风险的管理需求。目前，各商业银行均加大了外汇产品研发投入力度，如浙商银行推出了“浙商汇利盈”系列外汇避险增值组合产品，其中“结汇通”“期盈通”等产品可帮助出口企业显著改善结汇汇率，或锁定保底结汇价格，“购汇通”等产品可有效帮助进口客户显著降低购汇成本，“存汇通”等产品可为持汇客户提升持汇收益等。其他如招商银行、兴业银行等银行也推出了“跨境财富通”“兴汇盈”等系列避险产品，也为企业提供了丰富的避险选择。

三是加强业务创新。以往商业银行的业务创新更多侧重于产品组合式的创新，成效也很明显。随着互联网、人工智能等金融科技的出现，商业银行有条件在提升产品互联网化、智能化等方面开展创新。例如，浙商银行创新推出的“浙商交易宝”，支持企业通过电脑或者手机APP随时随地自主在线发起交易，有效改变传统模式下企业需要跑银行送单据、耗时费力等难点，且汇价透明可见、实时成交，极为便捷。截至目前，已有数家商业银行也推出了类似在线交易服务。再如，考虑到目前人民币外汇市场日间波动加剧、企业安排专人盯市成本很高，浙商银行创新推出了“委托挂单”功能，事先约定目标汇率，以机器代替人盯市，一旦达到约定目标汇率系统自动成交，帮助企业有效抓住稍纵即逝的理想交易汇率，既有效减轻企业人力和时间成本，还可以创造额外财务收益，极大地增强了客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