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人眼里早该玩儿完的投资银行，依赖纳税人的金钱似乎又活过来了，又重新大举招聘，并承诺巨额的奖金，他们究竟有没有学到什么教训？

　　9个月前，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华尔街各大投行屡遭重创，纷纷濒于破产。最终，美国政府出手干预，阻止了彻底崩盘。人们认为，商业模式过多涉险是经济衰败的原因之一，数百万人也因此失去了工作。

　　雷曼兄弟倒下以后，曾经叱咤风云的华尔街、金融城成了众矢之的：媒体抨击，政客诋毁。投行高管及董事会因高额奖金问题被外界批评“贪婪”和“不称职”。

　　可如今看来，他们正卷土重来。巴克莱资本已经开始热招新雇员，瑞士信贷盈利可观，摩根大通最近公布的季度财报显示其业绩非常强劲。高盛集团也于近期发布了第二季度财报，称其利润激增，并计划向员工发放总额达200亿美元的工资和奖金，这个数字已突破其历史最高纪录。

　　一个前瞻性指标

　　人们对于这些投行在空前经济危机的背景下仍能实现如此盈利而深感困惑。但经纪公司FPK的分析师大卫·威廉姆斯指出：“如果一家投资银行拥有足够的资本，良好的风险控制机制，并且未被信贷紧缩撞击得失去知觉，那么就有极佳的优势实现扭亏为盈。”

　　当然，不是所有的投资银行都表现良好，像瑞银集团和花旗集团之类还在苦苦挣扎。但是，如高盛集团之类的优胜投行却能傲视预期。虽然人们由于害怕授人以柄，将自己的命运搭进去，都不愿意表示经济复苏的绿色嫩芽已然显现，英国领先的商业性经济智囊机构之一——经济和商务研究中心的道格·麦克威廉姆斯却敢说：“金融业复苏的迹象可以被解释为实体经济复苏的一个前瞻性指标。”

　　要想看清目前事态的发展，必须将高盛集团发布的业绩数据的表象刨去，更准确地发现投资银行在哪些领域的业务表现良好及其原因。

　　例如，债券发行市场非常火爆，发行量远高于上一年。大公司纷纷选择较为容易的方法为扩张提供资金——发行债券，而不是争抢着从遭到信贷紧缩重创的金融机构获得银行贷款。

　　债券像股票一样出售给金融城的投资者，以换取每年的“息票”或债息支付。随着息票率高达5％，投资者偏好比仅仅是存款回报更高的债券，同时还能规避全球股本市场动荡带来的各种风险。

　　在这些债券交易中间的便是这些投资银行，它们在销售时收取佣金，以及安排费用。正如高盛集团的最新财务数据所表明，这项业务自年初以来就相当兴旺。

　　机会就在面前

　　各国政府也纷纷利用银行网罗那些准备将资金投入到收益固定、息率浮动的政府债券的投资者。这些产品实际上就是由国家承保的IOU白条（即金边债券），在所有发达国家中为政府迅速累积起来的巨大赤字提供资金。

　　“赤字越大，主权债务市场就越大，”麦克威廉姆斯说，“对于资产负债表强健的投资银行来说，机会就在面前。”

　　但是还有其他业务。随着市场重拾信心，各类投资者——富裕者、投机者、保险及养老基金——都正在研究如何规避风险。这就意味着市场上有购买各种衍生品的需求，确保投资者避免外汇波动的风险，或确保投资者免受铁矿石、镍、锡以及小麦价格在未来上涨的不利影响。称之为“预防涨价”而做的保险吧——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但投资银行又一次成为这项业务抢手的中间人。

　　巴克莱资本投资银行业务负责人约翰·温特表示：“市场上对投资银行产品及服务有大量需求。我们的客户需要资金及咨询意见。但是，他们寻找的是声誉可靠的公司。”

　　投资银行也在自己的账户上进行一些交易。据说，一些银行相信油价到今年年底时将上涨，都将钱堆押在石油上。金融城某消息人士说：“人们不知道，但很多银行甘冒风险，将银行自己的钱投资在石油上，租用油轮及港口泊位，他们相信在3至6个月的时间内，油价将攀升约25％。”

　　从“丐帮”变身“富豪”

　　但是银行的成功必将引起争议。高盛集团首席财务官大卫·维尼亚不久前试图淡化该银行创纪录的预期薪酬水平所引起的关注。“这是一种按业绩计薪的企业文化。”他说。然而，这笔薪酬就是政治炸药：在英国，随着经济崩溃，当局正在试图改革金融系统，并附和公众对于投行的高额奖金助长不负责任冒险行为的批评。

　　自由民主党财政部发言人文斯·凯布尔猛烈抨击高盛公司即将分发奖金一事，他说：“高盛集团的高层显然健忘。在短短的10个月内，他们已经从向美国政府乞求救援资金的‘丐帮’，摇身一变成了能够挥金如土的‘富豪’。如果我们想要金融业稳定，我们必须看到所有银行采取薪酬限制，无论该银行的基地在哪个国家。”

　　麦克威廉姆斯加入了辩论之列，他说，“高盛向客户推销产品，而他们本身也在交易这些被推销的产品，从而造成一种潜在的利益冲突，这点令人感到有些不安”。

　　高盛集团否认它做了任何不适当的行为，但它的成功令竞争对手隐隐作痛。的确，它已经偿还了雷曼兄弟崩溃之后美国政府援救所有美国银行时扔给它的100亿美元救命资金。但批评者记得，当美国政府在去年10月对处于困境的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AIG）进行财政援助时，高盛集团再次成为美国政府的援助对象（挽回了数十亿美元）。

　　当局担心，如果允许AIG破产，那将拖累美国金融业的其他公司一起倒下，交易对手风险如此险峻。这些银行持有与AIG发行的债务抵押债券（CDO，又称担保债务权证）相关的数十亿美元的风险头寸，其中高盛集团和德意志银行被视为最易受到影响。

　　政府的出手干预

　　一位公司治理活动人士指出：“高盛集团目前生意非常兴旺，但它曾濒于破产，如果不是政府出手干预的话，有可能早就已玩完了。”

　　现在所有的银行——不只是高盛集团，面临着监管部门的强烈不满。最近由大卫·沃克爵士在伦敦公布的初步调查报告指出，银行分发的奖金必须受到更加严格的控制，而且非执行董事应更加称职。

　　沃克建议的目的是通过增强问责制及加强相互制衡以防止银行危及经济稳定。其中的一项措施是建议金融城的银行高管们必须在银行的年报和账目中披露各自的工资和奖金。

　　但是，与美国公布的类似想法所不同的是，高收入者的名字将不会被披露：而只是每年公布一次相关薪金级别的员工人数。沃克认为，披露高薪员工的薪酬结构将能阻止助长了全球信贷紧缩的无节制行为。

　　高盛集团并不是常常与系统性失败联系在一起的。无论在顺境还是在逆境，高盛集团都相对比较成功，这一传奇及其员工的献身精神是相当闻名的。高盛集团首席执行官劳埃德·布兰克费恩形容该公司的企业文化是一种信心与“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的综合，这种不安全感促使员工不断努力，加倍奉献。我们就怕不被客户所喜欢 ”。

　　竞争对手先后撤退

　　即使在危机发生之前，当高盛集团利润巨大的时候，布兰克费恩似乎更为忧虑，而不是傲慢。然而，对集团的忠诚有时会渗透成不可原谅的行为，正如一名女性求职人员被问到，为了保住一个重大项目的工作机会，她是否会选择流产。

　　多年来，高盛从不惧作长远考虑、认真审视自我。正是这种专注的自我审视，让高盛集团在经历了合伙人之间常常满怀恶意的多年争论之后，于1999年整体上市。此举使高盛集团拥有了用于扩大的永久性资本，但也令自己暴露于变幻莫测的股票市场之中——以及有人所说的，松动了以前维系集团领导层密切合作关系的纽带。

　　公开上市之后，高盛集团介入了“本金”投资，用自己的资本在市场上进行交易，其竞争对手紧随其后。在这里，自营业务的利润率远超过以客户为导向的业务，但是其风险也是如此。细观高盛集团用大量的借入资本下注并兜售次债证券，高盛集团确实在将美国引向灾难边缘中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麦克威廉姆斯表示，即便如此，高盛也彰显出它是资金状况良好的银行，正在从危机的残砖碎瓦中以更为精简健康的面貌重新站立起来。对于幸存下来的投行来说，在如雷曼兄弟和贝尔斯登之类的主要竞争对手相继消失，以及如瑞士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及美林集团（后者被美国银行所吞并）之类的竞争对手先后撤退之后，行业回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非常难得的机会

　　但是，在高盛身后争抢业务的是“新来者”：巴克莱资本，它是巴克莱银行的一个分支，巴克莱银行在危机的高峰时期低价收购了雷曼兄弟的美国业务。它一直在积极招募人才，装备自己，应对竞争，填补业已倒闭的对手所留下的市场空白。

　　自去年秋天以来，巴克莱资本已经招聘了460人加入到它羽翼未丰的欧洲和亚洲现金证券业务部门，并希望利用竞争对手的困境，在今年年底前再增加300人。

　　这家总部位于英国的银行自去年秋天收购雷曼兄弟相关部门之后，从零开始，在伦敦、欧洲大陆及日本聘请了210多名银行家、分析师及销售人员，以及支持他们的250名后勤办公人员。

　　一位发言人在述及巴克莱资本于2000年进入商品市场的决定时说：“我们目前抓住的正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们之前凭着内部发展已成功地建立起业务。”

　　整个伦敦金融城相互竞争的对手公司表示，给顶尖员工提供的薪酬已达低七位数，这远远低于信贷紧缩前巴克莱资本不得不提供的水平，但超过了目前许多银行可以提供的薪资。

　　一个有益的警钟

　　分析人士表示，在两年内，巴克莱资本可创造巴克莱银行集团高达65％的税前利润（从2008年的30％提增上来），但是像经纪公司潘缪尔戈登的山迪·陈之类的批评者则警告说，该银行暴露的可能更加不稳定的收入流会使该公司股票处于高风险状态。今年5月，他将巴克莱银行的股票定级从“持有”降为 “卖出”。

　　甚至高盛也不能幸免于未来的市场冲击。伦敦商学院的理查德·波特斯教授表示：“我认为高盛集团并未复兴；它的业绩报告不过是反映出它在高度动荡的市场上甘冒更大的风险。它的业绩是否能保持如此良好尚未可知。”

　　他的这番话无异于是对整个行业敲响的一个有益的警钟。而且这样做是很正确的：历史表明，尽管银行可以年复一年地增加利润，它们也能够在短短数月之内输掉一 切。在这个过程中，它们将整个世界搅得一团糟——正如最近的经济危机非常残酷地证实。我们如果忘记这点，那我们就得自担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