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监管的多方博弈
监管加强带来的直接流动性冲击不会持久,规模收缩令很多掩于浮土之下的事原形毕露才是风险源
文章:金融监管的多方博弈
来源:石磊平安证券固定收益
监管加强带来的直接流动性冲击不会持久,规模收缩令很多掩于浮土之下的事原形毕露才是风险源
金融创新天生就会加剧金融的不稳定性,监管在试图控制这种不稳定的同时,又催生了新的金融创新,于是稳定总是暂时的,不稳定总是动态发展的。因此,监管与创新的猫鼠游戏必然花样翻新,跌宕起伏。而实体经济与金融体系、金融监管一起构成了这场博弈的三角。
今年是国内金融机构最难捱的一年。要息差没息差,要规模没规模。央行自去年4季度开始紧缩流动性,已经令金融机构的边际资金成本上升了100-150bp,大量影子银行资管产品还即将面临税收负担显著增加。
但企业却并未感受到资金的紧张,一是因为利润回升,库存和应收改善,使得企业经营性现金流转好,二是2016年各种金融创新股债并用,信用扩张收缩的非常缓慢,“社会融资总量”的概念又快赶不上金融创新的时代了,如果计算专项金融债“增量债转股”、PPP真债假股、财政扩张的效应,社会融资总量增速会更令人惊叹,这些五花八门的金融创新基本上让债务统计数字已经明显失真,信用环境宽松,央行又没有全面加息,资金成本就难以向企业传导,当然这也是本次紧缩政策希望看到的。
以往金融机构息差下降的压力,还能被规模扩张抵消一部分,但今年的金融监管可以用“高举、缓放、严打”来概括,央行的MPA管理、银监会的95个“是否”三套利监管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基本上把过去几年躲躲藏藏的节点都抓住了,资产规模增速肯定是明显缩水,一旦潮水退去,过去存量资产中那些见不得光的部分,也许会大得难以想象。所以,金融机构今年必将面临近十年最为严峻的挑战。
金融监管无疑是全面紧缩的,但底限是不触发系统性金融风险。监管工具比以往丰富了很多,2013年因为银行资产端的非标融资的失控,传统的信贷额度管不住非标融资,迫使央行不得不在负债端抽紧,祭出钱荒大招,硬碰硬的结果就是利率大幅跳涨。今年与2013年不同,央行除了有负债端调整工具,还有资产端直接调控工具MPA,此外,各监管部门步调一致,跨监管套利已经无路可逃,银行资产端增速失控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今年很难会见到持续的钱荒,而更多是偏紧的资金面,偶尔有短暂的流动性紧张。
全面金融监管成本是非常高的,毕竟大量是非标准化、没有集中托管的金融交易安排,监管主要导向是在严厉监管的基调上,倾向于给机构一段时间进行自查,而在十九大后开始进场检查,这相当于给机构缓释资产的喘息机会,而不会造成急售资产带来对金融体系的冲击。
可以预期,未来流动性冲击将是短暂的,而信用紧缩冲击将是持续的,金融市场对流动性的定价也基本体现了偏紧而稳定的流动性预期,但信用紧缩的定价并未体现出来。实际上,由于银行不良率在2016年略有缓解,市场甚至出现银行不良率持续改善的预期,但影子银行规模的收缩会令很多事情原形毕露,比较轻的结果是存量烂在自己碗里,部分金融机构确认不良,增补资本,中等的后果是部分金融机构无法承受不良徒增,需要资产管理公司入场接盘清场,严重的后果是存量发酵引发了大规模惜贷,抽贷加剧,严重影响了实体经济融资,这显然是监管不希望看到的,比较可能发生的是较轻和中等这两种后果,大量的资本补充是必需的。
企业部门经历了3年的收缩,基本上来到了产能周期的谷底,当然这是在总需求稳定的前提下的产能周期谷底,企业的自由现金流明显改善,利润上升,营运资本下降,资本开支保持较低,尽管民间资本投资增速有所回升,但扣除房地产部门,依然没有见到民间投资的明显回暖,所以,企业部门对外部融资的依赖性比以往大为改善,长期融资明显高于短期融资。
这与2011年企业钱荒时大为不同,当时,企业惯性预期较强,大量产能投产,实际上,2010年较好的需求,并未延续到2011年,于是利润下降,营运资本占用严重,资本性开支高且刚性,企业对外部融资依赖性强,而央行持续的加息和信贷紧缩使得外部融资难以获得,企业迫不得已只能用短期融资不断滚动展期续命,这成就了一大批高利贷者进行过桥融资,但是持续的紧缩还是挤爆了企业的负债表,票据利率一飞冲天,2012年之后,企业部门开始了产能与库存的双去化之路,至2016年,在行政性供给侧压缩与大量基建投资的配合下,产能周期来到了谷底。
从动态的角度看,潜在供给的释放与需求的回落将成为未来一年周期的主要方向,整体上看,企业部门的耐冲击程度都得以改善,部分又开始激进扩张、或者现金流紧绷的企业还会再受打击,那些旧问题没有解决而苟延残喘的企业,也会在即将到来的信用紧缩时期别列入清算名单,市场对信用风险需要再定价。
居民部门的现状是值得担忧的,总量化、平均化的看居民部门负债并没有太大意义,因为这里面结构千差万别,最了解当前中国居民部门资产负债现状的不是监管和统计部门,不是科研院校,而是房地产中介。
本轮房价的急速上涨裹杂着边际上杠杆快速增加,而且得到了金融体系的持续支持,金融机构都把按揭贷款当成最佳低风险资产,所以按揭贷款屡次调控而增速不下,毫无疑问负债提前透支了未来的需求,中国的居民部门整体负债率目前是不高,但是因为人口结构的快速老化,其动态负债率是很高的,可以很容易的看出未来居民部门的整体需求是下降的,无论是消费需求还是住房需求,其总量在十年后都是持续下滑的,而且会持续下滑超过二十年,如果现在就开始透支一个未来会长期下滑的需求,那么前景可能会很难看,届时可能不只是消费总量增速下降,恐怕连消费升级都会停滞,此外,与政府负债和企业负债相比,居民部门的负债清理非常困难,居民无法破产清债,会长期拖累消费需求。所以,如果希望未来的宏观金融环境可以稳定可持续,应该在控制整体债务增速的基础上,重点控制居民杠杆,而更多把债务转移给政府。
实体经济、监管部门,金融机构,这博弈的三方,我授予你权力,你制定着他的规则,他分配着我未来的资源,彼此交错。过去五年,以实体经济为弱势,目前以金融机构为弱势,但它拉着依赖债务维持的实体经济垫背,三方博弈构成了一个三体复杂系统,注定不会有全局均衡点,而其局部均衡点将是结构化和动态的,需要当心的是“你限制他,他收拾我,我迁怒你”的正反馈,而两两关系的负反馈才是系统稳定的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