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东　　

　　企业陷入困境不可怕，可怕的是企业的“人品”破产，落到无人相助，甚或交相逼迫的地步。

　　曾经的光伏巨头尚德电力（STP.NYSE）如今就几乎落到了这步田地。

　　无锡金融业人士对《第一财经日报》透露，由于尚德董事长施正荣不愿以境内外全部个人资产做无限责任担保，以国家开发银行（下称“国开行”）为首的银团债权人很难考虑帮他“过桥”，而施正荣摆出的“金蝉脱壳”架势，也令曾经为其积极斡旋的无锡乃至江苏当地政府觉得他“没有诚意”。

　　而随着谈判氛围的恶化，尚德可能会面临更严厉的漏税质疑。除了媒体报道无锡市国税局定性尚德“诈捐”漏税556.7万元以外，有知情人士亦向本报透露，尚德过去5年得到的近100亿元出口退税，也遭到同业质疑。

　　金蝉脱壳激怒地方

　　逾百亿银行债务“泰山将崩”，现金流几近枯竭乃至发不出工资和年终奖，尚德之所以形式上还未破产，很大程度上是靠着包括当地政府在内的各方试图平稳化解危机的善意。

　　2012年10月，在当地政府的倡议下，相关银行向尚德发放了2亿元“续命钱”。不仅如此，地方政府还召集各方磋商，试图想出一个尽可能稳妥的方案。

　　“去年早些时候，无锡市政府就召集尚德的主要债权银行协调危机解决方案。当时省里和无锡方面都明确表示先要能稳住债权，不能任其破产。当时最怕的是尚德现金流枯竭，失血过多后倒下，为防止形势继续恶化，江苏省和无锡市方面恳请各家银行想办法，要拿出一个稳妥的让它‘先能转起来’的方案。当时主要还是出于维稳的考虑。”无锡当地的一位债权银行风险事务负责人说。

　　但后续情况显然并不如所愿，作为最大债权银行的国开行，在与其他债权行商量后，提出了一个方案，并正式代表所有债权银行提交给尚德方面，即如果施正荣能以境内外的全部个人资产做无限责任担保，可以考虑继续注资，让企业先转起来。无锡方面也希望借此让尚德止血，并希望施退出在尚德的个人股份，准备让无锡一家大型金融企业接盘。

　　但当时施正荣拒绝了这一提议，旋即辞去尚德电力CEO等职务。这一连串的举动激怒了一直在积极参与斡旋、希望化解尚德危机的江苏省和无锡市有关方面。

　　在美遭诉“掏空上市公司”

　　圈内人都知道，尚德并非施正荣的“唯一”。在尚德之外，施正荣在江苏和国内外还有很多的生意，他成立了几十家公司。“他投的一些公司，每年的董事会会议都安排在悉尼歌剧院附近的施氏私宅或其游艇上开。”一名已经离职的尚德高管告诉本报。

　　施正荣惯于在这些公司之间进行利润腾挪。

　　2006年12月，一家注册资本2亿美元、名为亚洲硅业的公司在青海注册成立，从事多晶硅材料制造。有报道称，在尚德危机全面爆发前的五年间，尚德向亚洲硅业提供了15亿美元的无条件支付合约、近7000万美元预付款和1000万美元无息贷款，并作为亚洲硅业的唯一客户，通过采购大单、垫付款项、主导融资等方式，对亚洲硅业进行了持续不断的利益输送。

　　后来，人们才发现，亚洲硅业实际上是尚德的关联公司，施正荣是亚洲硅业的实际控制人。亚洲硅业的几位操盘手都是施正荣个人的幼时的玩伴、多年挚友或其境外的财务顾问。

　　2011年5月4日，施正荣家族信托D&M科技收购了亚洲硅业91.3%股权，亚洲硅业由此正式成为尚德的关联方。

　　美国投资者认为施正荣这种涉嫌将尚德的利益输送给其实际控制的亚洲硅业的做法，严重侵害了尚德股东权益，日前正式在美国法院对尚德管理层提起诉讼。

　　退税近百亿，出口真实性存疑

　　施正荣的诚信危机还不止于此。

　　2011年9月，有人向国家税务总局举报称，尚德涉嫌虚假捐赠获取免税发票抵税，日前有媒体报道称，无锡市国税局已认定尚德在此案中漏税556.7万元，北京市东城区国税局也查处了尚德在京关联公司漏税43万元的案件。不过，尚德方面再度否认了有关指控及被查处的报道。

　　“这揭开的还只是尚德涉税问题的冰山一角，其税务上的问题可能要比这个严重得多。”接近当地税务部门的一名官员告诉本报，尚德以出口太阳能组件为主业，垄断境外需求大单。从税收角度来说，多年来它是大赢家，上游所有为其配套的厂家所交的税，在出口这个环节都一并退给尚德，光这一块的收益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在前些年与地方的“蜜月期”内，地方以鼓励为主，它报多少就退多少，地方对其高度信任，现在回过头来看，“怕是真的要惊出一身冷汗”。

　　那么，尚德究竟从税务部门获得了多少出口退税呢？知情人士提供的数据显示，过去5年间，尚德获得的出口退税应在100亿元左右。本报由另一渠道获得的尚德出口数据亦印证了这一退税金额的可能性。

　　根据尚德电力近几年的财报数据，从2008年到2011年尚德光伏组件净收入达到91.73亿美元。此前据媒体报道，尚德光伏组件的出口比例达到95%。按照这一行业执行的17%出口退税税率计算，仅这四年出口退税金额就已在90亿元人民币左右。

　　据知情人士称，业内有不少企业曾通过各种形式，向有关方面质疑尚德出口数量的真实性问题，认为尚德涉嫌以此骗取巨额退税。

　　无锡一家专为尚德出口组件提供关键配套的企业负责人说：“即使在行情好的时候，它的出口数字都经不起推敲，从产业链上来说，经常前后矛盾。”

　　“尚德对地税收谈不上什么贡献，因为它以出口为主，日常经营中基本没有应纳税额。前些年还用固定资产抵扣，这两年它也没有新上什么固定资产。”熟悉尚德税务情况的当地一名人士对本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