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去杠杆:史上未有之“大监管”的内在逻辑
产业去产能的虚拟镜像,必定是金融去杠杆,这是现代经济体系典型的宏观勾稽关系。金融业是一个强监管行业,不同于非金融企业
文\赵建 青岛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央行观察专栏作家
来源:央行观察(ID:YANGHANGGUANCHA)
产业去产能的虚拟镜像,必定是金融去杠杆,这是现代经济体系典型的宏观勾稽关系。金融业是一个强监管行业,不同于非金融企业,其杠杆率受到非常规范的硬约束(巴塞尔协议等国际标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杠杆的过度扩张。
然而,金融机构的盈利诉求产生了围绕监管套利的种种金融创新,产生了表外、表表外等不受或不直接受表内监管的影子银行业务。近半个世纪的金融危机史表明,影子银行业务的过度扩张往往是发生危机的主要原因之一。
历史的教训让监管当局忧心忡忡,“影子杠杆”成为本轮金融去杠杆的对象。而这些影子杠杆的投向标的,也主要对应着银监会在表内限制的“两高一剩”行业。
穿透“层峦叠嶂”的交易结构我们会惊讶的发现,影子银行的投向十之八九投在了政府平台和房地产行业上,传统的产能过剩行业实际上并不多。
这种现象笔者在以前的文章里曾分析过(参考《比资产、资金荒更可怕的是信用荒-2017年投资必须的深度思考之一》),在以抵押资产为信用中枢的商业银行体系里,资产荒的背后是信用荒,而政府平台和房地产行业能够最大限度的供给财政和土地信用。
这样,对影子银行的去杠杆治理,背后意味着对政府平台和房地产等高度资金密集型行业的限制。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的另一件事情是,金融去杠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同炸弹拆引信,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系统性风险。好在中国监管部门具有特有的体制优势,首先表现在政府对金融机构的控制上,使得监管部门可以通过一些行政的手段,按照自己的方式和节奏去杠杆。
另外或许值得庆幸的是,这次金融去杠杆是主动的,影子银行的野蛮生态还处在一定的可控范围之内,“恶性细胞”还没有广泛扩散。以监管部门为主导的主动去杠杆,总会好于任凭市场疯狂任性而最终以一种惨烈的崩溃实现自我出清。
从时间结构来看,特朗普上台和美元加息尘埃落定以来短暂的“风平浪静”,以及去年下半年以来中国经济生产领域显著的回暖反弹,为监管层提供了极其珍贵的去杠杆“黄金窗口期”。
今年第一季度,中国的GDP增长率超预期的达到6.9%,实体经济的“安全边际”显著增厚,而同时竟然没有显著的通胀压力,人民币汇率在6.9以下徘徊,距离7的关口也相对较远,这都为监管进入“收紧周期”创造了几年一遇的经济金融环境。
从空间结构来看,央行和银监会之间、货币政策和现场监管之间的组合和配合耐人寻味、值得把玩。
首先,央行凭借央妈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在货币市场上控制住流动性,采取市场化加息的策略以提高金融杠杆的成本中枢;同时套上MPA的管理框架,通过广义信贷和逆周期资本约束等压住中小银行影子扩张的冲动。
随之,银监会展开一系列的现场监管举措,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连发近十个通知和意见,对商业银行公司治理、合规行为、套利行为,甚至创新、交易和考核等进行全面的监管治理。这次“大监管”举措的力度之大,可能在中国的金融监管历史上前所未有。
除了防控系统性风险,此次金融整治的另一个目的,则是疏通货币政策的传导渠道。众所周知,近一两年以来,货币政策对实体经济的刺激效应已经衰减到“不经济”的地步,也就是货币信贷拉动GDP的效果非常微小,但付出的潜在系统性风险对价却越来越高。
影子银行的疯狂扩张,使金融机构背负越来越重的“脱实向虚”罪名。虽然,无论环节有多少个、嵌套有多少层,最终的基础资产仍然在实体经济之中。
但是,环节和通道的人为拉长,二级市场的过度投机,质押和代持的多次放大,以及资金在金融领域的扭曲闭环(比如大型国企利用信用优势,从银行贷款反过来买金融机构的理财),都可以看作是金融“脱实向虚”的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央行的货币供给都只会停滞在金融市场上形成金融杠杆,却很难在实体经济领域形成扩大再生产的货币资本。
商业银行是中国金融体系的主导,也是货币政策的主要传导渠道,理所当然成为本次金融去杠杆的主要对象。
对于一个依然依靠规模来实现利润扩张的行业,去杠杆下的“缩表”当然是痛苦的,但总比结构失衡下的无序扩张到难以控制的局面要好。
监管当局正在利用这次难得的周期性时间窗口,修补和整固宏观金融运行体系;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也应该充分利用这一次微观时间窗口,坚决进行资产负债的结构调整,以便为新的“暴风雨”来临做好未雨绸缪式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