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国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秘书长、商务部原副部长

曹远征中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

　　许心鹏香港理工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经济学教授

　　顾玮香港花旗银行副总裁

　　Vincent 摩根史丹利银行及花旗银行前副总裁

　　郑磊招银国际资产管理联席董事

　　秦长城招商银行国际业务部副总经理

　　近年来，中国许多城市都向国际金融中心的方向努力，而要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离不开人民币国际化。目前人民币国际化的时机是否成熟？在2011中国(深圳)国际金融博览会期间举办的“2011年城市金融发展论坛”上，诸多金融业人士各抒己见。

　　人民币国际化可开始了

　　赢周刊：现在人民币国际化的时机成熟了吗？其步骤应当如何推进？

　　魏建国：我认为人民币国际化仅仅是时间问题，迟早的事情。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那时候雷曼兄弟刚刚倒闭，人民币的国际化可以开始了。人民币国际化应该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应遵循三方面原则：边看、边推、边改。

　　边看，就是在现有人民币地位的基础上，不仅要盯住美元 ，而且要盯住欧元 ，盯住日元。

　　边推，就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时候可以先在双边和区域发起。在中国主要的贸易大国中，我们已经和韩国签订了中韩贸易中使用人民币额度3000亿的决定。我也非常支持和主张在同中国边境省份开展边贸的地区使用人民币，例如中缅、中蒙、中俄、中越、中哈边境地区。我最近到了缅甸，那里的人认“红票子”(人民币)不认“绿票子”(美元)。现在越来越多(人到)美国旅游和购物在使用人民币。最近，我们提出能不能在非洲工程承包、劳务承包和投资、贸易中使用人民币？这个额度可以更大些。

　　边改，我认为是改人民币汇率的形成机制，这一步是要在前面两步的基础上实行浮动机制，可以幅度大些，时间长一些，不可以形成大幅度的上下波动，大起大落。这三条如果我们实施，人民币国际化的稳步实施是完全可以的。

　　曹远征：世界经济在发生深刻的转变，这意味着货币改革势在必行。货币改革无外乎两个问题：一是能不能实行区域货币，区域货币之间可以形成新的货币体系，有人说有成功的经验就是欧元，现在欧元面临各种大的挑战，能不能维持下去还很难说。二是本币化，中国经济一直在向好，人民币汇率比较稳定，被视为最适合本地化或是作为国际货币的一种货币。

　　几个方向其实都面临一个问题，世界经济如果要维持稳定，必须摆脱美元这种系统性风险，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如果这种货币体系仍然还在不稳定，那么这种需求会越来越高。很多国家已经把人民币列入可兑换货币。人民币在这方面是国际需求，但还不是中国或是异国政策刺激起来的。东盟国家过去十年与中国的贸易在积极增长，由于美元短缺，对稳定货币的需求就是对人民币的要求。

　　人民币国际化要先实现区域化

　　赢周刊：人民币国际化应遵循怎样的路径？

　　顾玮：我个人有个观点，香港是一个起步，上海是一个终点，深圳是一个中途。香港如何利用人民币来发展自我的经济？首先我们看香港人民币业务发展的现况。香港目前有6000多亿人民币资金的积累，这些人民币资金的积累80%是源于中国公司的进口付汇。我们回流的渠道还是非常有限的6000多亿，中国有10%用人民币来支付，这个和一两年前用1%的人民币支付(比较)是有很大的发展。同时它更多的是“体内循环”，更多的是公司间贸易，就是集团内用人民币进行支付，而并不是完全体外循环，和第三方结算也是用人民币。

　　为什么会有一个资金池的积累？可能有一些因素，比如我们考虑人民币升值，比如在岸、离岸两边市场的资金、价格、成本的不同。相当多公司会考虑个人、会考虑投资者，从而利用香港的市场。当这些因素都慢慢消失，因为人民币汇率也趋于平稳，离岸、在岸两边市场的价格，这些因素全部跑掉的时候，我们需要考虑一个渠道提供给海外的持有人，让持有人民币的企业或个人有一个投资渠道。不然的话人民币的国际化可能会有些迟滞。

　　我们接触过很多公司，他们会问，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去持有人民币，有什么理由让我用人民币来交易？要加多人民币作为整个公司发展资金的比重，他要承担一些发展的后果。除非他也有足够的投资渠道，可以给他更多稳定的投资渠道，人民币才能真正走向国际。

　　现在香港市场，我们有人民币计价的IPO，相比较我们目前6000多亿的海外人民币资金池，可能将来还会更大，我们的投资渠道还是不够。是否我们可以创造一些在岸的机会，让更多的人民币有投资渠道？

　　赢周刊：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景如何？

　　许心鹏：通常来说，你要别的国家居民使用你的货币的话，一般是从出口商要求要给其货币定价。你使用人民币，人民币的出口商要求对方用本币来购买，这是发达国家的经验。

　　但很奇怪，人民币第一步不是从出口，我们是从进口，我们的进口商付人民币到(中国)香港或是到其他国家，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更多的不是对方想把人民币作为真正的计价手段或交易手段，而是因为他们在对人民币的升值、对不同地区货币的成本不同、融资成本不同的考虑。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不存在，人民币国际化还能走多远？

　　日本也是在日元大幅度升值引爆之后，日元的国际化也有比较大的进展，这一二十年日元不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我们要思考人民币国际化，要从比较长远的视野去看的话，我觉得可以短期推动一下人民币，但是可能要思考，如果作为一个大国，人民币要走向国际化，对我们有利的话，从长远来说，我们应该在我们的实体经济、金融机构的完善和金融市场的深化上进行推动。这两个应该相互配合。

　　另外，我觉得人民币国际化第一步要走的是人民币的区域化，而不是人民币的全方位的国际化，因为我们的对外贸易结算50%是跟亚洲区域内的产业贸易为主，这种贸易结构可能决定了我们可能在亚洲的区域化方面、人民币的区域化方面迈出比较扎实的脚步。

　　人民币国际化是个长期过程

　　赢周刊：人民币国际化存在哪些困境与瓶颈？

　　秦长城：我在1993、1994年受派去中国香港做外部交易，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办信用卡 ，要换美元。近两年在香港工作的时候，包括帮同事带东西，人民币在香港使用率非常高。之前我们工作时大部分是做CDS(信用违约掉期)，做美元信用证。现在我们的工作大部分是在谈人民币。招行的国际业务中间收入占整个产品收入的1/3左右，其中涉及会计人民币的业务又占了37%。从这个比例来看，跨境人民币、人民币国际化已经成为一种趋势。

　　现在的情况是之前很多国际企业在跨境人民币方面可能从套汇和套利出发，近期转变非常明显，开始向服务贸易转化。之前可能是单纯的融资需求，现在向利用海外市场的融资功能转化的趋势也非常明显。

　　郑磊：人民币国际化从我们操作的角度来讲，其实我们有比较大的机会是人民币的跨境直接投资。我对人民币的期望是一个慢慢释放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我们会考虑，在现在金融危机的过程中，人民币国际化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发展，特别是现在也有很多议论说人民币国际化是不是应该让它慢一点？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另外我们也看到了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有很多的量是用来套汇和套利，这种情况可能不会是国家鼓励的方向。所以人民币国际化，我个人不会很乐观的认为它是八年或十年的事情。通过国际的比较经验来看，比如日本，它也走了国际化的过程，也比较坎坷，之后日本又走回去了。

　　对中国来讲，我们在这方面也有一些瓶颈和困难。所以人民币国际化无论从国家层面来讲，还是从我们业界的层面来讲，我们会是一个比较长期的角度来提供它在合适的时机尽快参与国际化的过程。

　　Vincent:我在中国待了十年。2004年《深圳日报》要求我谈一下人民币是升值还是贬值，我觉得人民币的情况非常复杂，很难说应该怎样决定人民币的走向。当时我讲话的时候，人民币兑美元是8.24，我当时说应该有可能升到6.09，三年后果然发生了。但同时也发生了其他一些情况，比如深圳和东莞，很多工厂都关闭了，很多工厂搬到深圳之外；中国的人口很多，要让这些人都解决就业问题的时候，如果人民币升太快的话就不可能。

　　虽然我是一个美国人，但是我也不希望人民币继续升值，因为我们要看到事物的两面性，如果人民币继续升值的话，中国可能会丧失很多外方的投资，而且对于中国的经济也不利。去年我也被邀请谈一下关于人民币的看法，我觉得下一步人民币的汇率会再继续跌到5.9的样子，这可能会发生在不远的将来，在现在到2012年的中期，或是2012年底之间。但这也要看欧洲和美国的一些情况。

　　如果要实现人民币的国际化，至少要完成两件事情，首先，中国的经济必须真的是市场经济，中国要考虑是不是要转型成真正的市场经济。中国只有转变成真正的市场经济，才能与西方其他国家相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