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依德:改革国际货币体系 人民币进入SDR是切入点
围绕国际金融货币体系改革的紧迫性,人民币纳入SDR的意义及对策,国内金融改革的路径等话题,记者专访了乔依德。乔依德:当前,SDR篮子中的货币是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四种货币所属的经济体均为发达经济体。
专访上海发展研究基金会秘书长乔依德:改革国际货币体系,人民币进入SDR是切入点
11月4日落下帷幕的G20戛纳峰会发布的公报,以及11月11日IMF官方网站公布的一份会议记录,引起了金融界的密切关注。因为公报有关特别提款权(SDR)的表述,明确提到了SDR改革时间表,还探讨了扩大SDR货币篮子构成的路径。
公报提出:“特别提款权组成的评估应该基于现有标准,我们要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此作出进一步明确。为了体现货币角色和特点随时间的改变,特别提款权的组成将会在2015年,或者在此之前得到重新评估,以便符合现有标准的货币能够进入这一一揽子方案。”
“尽管只两句话,但很有深意。前一句话表明,对进入SDR篮子货币的评估,G20国家并未要求IMF改变目前标准。同时,又要求IMF对目前的标准作出进一步解释。后一句话则意味着,在2015年,甚至更早的时间,SDR的组成将重新评估,以便符合标准的货币能进入。目前看,人民币是最有可能进入的货币。”上海发展研究基金会秘书长乔依德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表示。
围绕国际金融货币体系改革的紧迫性,人民币纳入SDR的意义及对策,国内金融改革的路径等话题,记者专访了乔依德。
全球信用全球管理
第一财经日报:这次G20峰会明确提出SDR的改革时间表,应是建立一个更稳定和更具弹性的国际货币体系的一部分。你认为这背后的大背景是什么?
乔依德: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国际社会更深入地认识到,以一国信用货币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国际货币体系,是不可能保持长期稳定的。
美元凭借其强大的综合实力,成为全球信用货币,但美元的发行和管理仍由美联储负责。当美国利益与全球需要相矛盾时,美联储发行和管理美元的决策过程,就面临着是优先照顾美国利益还是首先考虑全球需要的选择。因此,国际货币体系不稳定的根源是信用全球化后,我们缺乏一个全球机构来管理全球化的信用。
要从根本上解决当前国际货币体系中存在的问题,必须改变全球信用一国治理结构,构建全球协调、共同管理全球信用的国际货币体制。
但这只是一个终极目标,有难度,短期内不具备可能。目前国际社会比较认可的,也是过渡的选择是,通过构建有管理的多元储备货币体系,逐渐过渡到超主权储备货币体系。所谓多元,是指各主要经济体的主权信用货币,也可以像有些学者建议的那样包括非主权货币SDR。
人民币进SDR篮子将使其更具包容性
日报:2010年,中国已跃升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发展速度和潜力也位居世界前列。人民币有可能成为SDR篮子的一分子吗?
乔依德:当前,SDR篮子中的货币是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四种货币所属的经济体均为发达经济体。2010年,其GDP总量占全球GDP的比重仅为55.4%。这个篮子的构成,不能反映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和金融格局中作用日渐增强的现实。
人民币如果进入SDR篮子,那么SDR将更具包容性,SDR篮子货币国的GDP比重可上升到64.7%,这将较大程度地改善SDR的代表性。人民币进入SDR,也将为其他新兴经济体货币的进入开辟道路。
更重要的是,人民币进入篮子,可利用发达经济体与新兴经济体经济周期的非协同性,稳定SDR币值。在发生金融危机时,发达经济体经济走势往往趋同,其货币也往往同时贬值,这不利于SDR价值稳定性。如果将新兴经济体货币代表如人民币加入SDR篮子,有助于维持SDR价值稳定。
这次G20峰会,在公报中进一步明确,将在2015年或在此之前,重新评估SDR的组成,这种说法与IMF关于SDR评估的时间表是一致的,但在如此高规格的国际峰会上强调这一点,其意义仍不容忽视。
完全自由兑换不是进入SDR前提
日报:但有种观点认为,人民币汇率还没形成自由浮动机制,资本项目还没完全开放,因此并不具备进入SDR的条件。
乔依德:这种观点确实比较盛行,比如美国财长盖特纳就表示,加入SDR的国家,必须具备三条件,包括自由浮动汇率、央行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并允许资本跨境自由流动。但对照IMF的相关规定,这却是一个误解。
根据IMF的现行规定,SDR篮子的货币只需符合以下两个标准:一是货币发行国(或货币联盟)在过去五年内货物和服务出口额位居前列;二是IMF认定该货币为自由使用货币。
显然,中国已满足第一个标准,即在过去五年内货物及服务出口额位居前列。在IMF的2005年至2009年考察期内,中国的货物与服务出口额一直位居第三,仅次于欧元区和美国。
关于第二个标准,关键在于如何定义“自由使用货币”。可以肯定的是,“自由使用”与“完全自由兑换”是两个不同的概念。IMF曾指出:所谓自由使用,是“强调货币在国际范围内的实际使用情况和交易情况,而不是指该货币的汇率必须自由浮动或必须为完全可兑换货币”。
从历史实践看,日元在1981年作为自由使用货币入选SDR篮子时,也并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完全自由兑换。所以,完全自由兑换并不是人民币加入SDR的必不可少条件,也不应成为人民币进入SDR货币篮子的障碍。
应该看到,如何定义货币的“自由使用”仍存在一定模糊之处,所以这次G20峰会的公报要IMF对此进一步明确。比较有意思的是,就在这次G20峰会召开前夕,IMF在10月28日召开了执行董事会会议,专门讨论了该组织工作人员提交的关于“扩大SDR货币篮子的标准”的报告。该报告对于定义自由使用的标准提出了两种可能选择:一是保持现有评估标准,但更新和澄清有关指标;二是用新的标准来代替原有标准,并提出保持SDR作为储备货币地位的合适指标。执行董事会并未对这两种选择作出任何结论。但这次G20峰会公报的表述似乎更倾向于第一种选择,究竟如何发展,值得进一步跟踪关注。
人民币国际化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重要部分
日报:在你看来,人民币进入SDR还有哪些差距?在未来几年,我们应做好哪些准备工作?
乔依德:其实,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重要部分。要成为SDR的组成部分,需要进一步提高人民币跨境使用程度,让更多的国家接受人民币。尽管我们对人民币进入SDR 篮子并不着急,但如果有这个机会,也应欢迎,并努力做一些推进和改革工作。
目前,人民币与自由使用货币的差距,主要体现在金融交易方面。人民币在全球官方储备中所占的比例很小,不足0.2%;国际银行业负债中的比例很小,仅为0.19%;以人民币计价的国际债券规模很小,国际外汇市场交易量所占的比例也很小,仅占2007年到2010年总交易量的0.1%。
这些差距,也正是IMF在2010年评估中未把人民币纳入SDR货币篮子的原因。但这种差距正在不断缩小。近年来,中国政府正采取系列措施促进人民币的国际使用。以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为例,2009年总额仅为35.9亿元,而今年上半年就达到9575.7亿元。其他方面的跨境也开始起步,已有好几个国家将人民币资产纳入其外汇储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民币将越来越成为自由使用货币,进入SDR篮子则是水到渠成。
当然,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只是一个突破口,还需其他政策予以配合,如加快包括利率市场化在内的国内金融体制的改革、完善汇率形成体制、逐步扩大人民币在资本项目下的自由兑换等,一个有深度、广度和自由度的中国金融市场则将是人民币实现完全国际化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