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辉:人民币汇率的人造洼地
说实话,所谓人民币汇率的洼地是个中国人硬挖出来的 “假洼地”。发达经济体今天的通胀皆因外部世界的传导,新兴经济体的高通胀正通过货币升值和国际贸易在向西方传递。2009年、2010年两年中,中国的货币量增长了52.7%,而名义经济总量只增长了26.7%,货币量增长整整超出一倍。
中国社科院金融所金融实验研究室主任 刘煜辉(资料图)
刘煜辉(社科院金融专家)
与央行朋友闲聊,说到2003年以来中国的货币泛滥,皆因外汇占款激增所致,而外汇占款激增又皆因没有一个灵活的汇率机制,盯住了美元,实质上成就了以美元备兑发行人民币的机制,而美元从2002年起开始了长期贬值过程,至今已贬值45%。
听似成理,也很流行。但“流通中的每一张人民币钞票,皆为央行出品”(周其仁语)。美元是美联储发出的,而流通中的人民币却皆是中国央行所投放。若中国央行对冲力度足够强的话,中国的货币量如何能从2002年底的18.5万亿元涨到2010年底的72.5万亿元呢?
1995年底中国经济成功地从高达28%的恶性通货膨胀中“软着陆”。从1996年至2002年期间,中国经济的平均真实利率为2.93%。若中国央行能始终保持这一足够严谨的货币环境,又如何能变成今天3万亿美元(外汇储备)的泄洪区呢?2003年至今,中国经济的平均真实利率是-0.3%。8年的96个月中,有52个月时间,中国经济处于在负利率中。
说实话,所谓人民币汇率的洼地是个中国人硬挖出来的 “假洼地”。政府和国有企业部门掌握了经济增长所需的大部分要素和资源,只要其愿意,在理论上就可以通过将要素及资源价格降至最低(资金、劳力、环境)来支持投资的扩张,从而形成人民币的相对竞争优势。换句话讲,本币的汇率是由这个国家的投资的资本回报率所决定。今天浸泡在洼地之中的每一项人民币资产,都能轻易地捏出大把的水分。
中国的经济专家大多比较直接而静态。似乎美联储释放货币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过程,是一个完全不受制约的过程。所以“输入型通胀”的概念在中国得以广为流行。
经济学中有个概念叫 “镜像互补”,全球经济作为一个开放经济,整体是平衡的。如果美国失衡,外部就必然得有一个经济体也失衡,并与之弥补。近40年来,全球形成的“商品美元循环”和“石油美元循环”的方式运行,缺了谁都玩不转。这是美国、新兴国家和资源国家互动的结果。简单说,美国印货币,必须有外部世界接受,信用规模才可能膨胀。更明确些,新兴国家如果不愿意紧缩和把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这就等于扩充容纳廉价美元的战略空间,致使资产通胀一发而不可收,未来将失去“软着陆”的可能。某种程度讲,中国控制不住通胀,美国的“量宽”也就停不下来。都是一个逻辑上的结论。
美国二战后的婴儿潮一代,2011年开始启动退休金计划,按照目前的财政线路图,美国未来的财政支出与收入已成发散形态而永远无法收敛,到2025年,美国的税收将只够支付利息和义务性支出(医疗、社保和福利性计划),没有余力去做其他任何事情。你相信债务深重和老龄化的经济体有主动退出“量宽”的可能吗?
今天世界主要经济体的实际利率均为负,这可能是历史上首次出现这种情况。全球金融危机发生后的3年时间里,全球央行释放出的天量货币所致的通货膨胀总得有个终曲。那会是什么呢?
发达经济体处于通胀的末端。高失业率抑制着其工资的升幅,平均每小时工资的增长率不出现拐头,工资-通胀的螺旋上涨通道便难成。
发达经济体今天的通胀皆因外部世界的传导,新兴经济体的高通胀正通过货币升值和国际贸易在向西方传递。所以,处于通胀链条前端的新兴国家突然坠落,或许是这个故事的结尾。新兴经济体的硬着陆可以降低商品价格和美国的通胀压力,资金回流将弥补美国公共部门的融资缺口。
这个故事又比较符合美国人的性格特质: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将问题变成大家的问题,最后再由我来解决所有人的问题。因为有美元的结构性垄断的权力。
2009年、2010年两年中,中国的货币量增长了52.7%,而名义经济总量只增长了26.7%,货币量增长整整超出一倍。中国投入在有形资产、基础设施和房地产的资本泛滥成灾,它已经具备了未来某个时点大幅减速的可能。投资回报率的直线坠落,将抹平人民币汇率的洼地。
这或是鲁比尼看到的,却又不能捅破的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