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行业处境有所不同，但在成本上涨的倒逼之下，汇率的变化已经让深圳以及珠三角的出口制造业看到了利润临界点的重压。

　　他们，该如何应对？

　　11月25日，周四，感恩节。

　　由此开始的“感恩圣诞月”，决定着美国零售业每年三分之一的收成。《华尔街日报》24日的消息称，美国消费者信心在11月下旬明显转强，路透社和密歇根大学联合发布的消费者信心指数终值升至71．6，而10月份该指数终值为67．7。利好消息还包括：美国消费者联盟和全国信用社协会发布的最新调查显示，更多美国人认为自己的财务状况改善，节日期间决定增加购物的人数也从去年的8％增加到10％；在圈内拥有4500万会员的美国汽车协会也预计，感恩节周末出行的美国人会比2009年增加11％，不仅会有4220万人到离家80公里以外的地方游玩，而且平均每个家庭的感恩节花费也大幅增至500美元。

　　今年感恩节的销售可能会比往年提高2到4个百分点，萨克斯百货、沃尔玛、梅西百货在内的美国大卖场在媒体报道中有着相似判断：连续黯淡两年后，一个全民大采购的狂欢季似乎重新来临。

　　在美国商家憧憬复苏的同时，中国出口企业却在算计着如何才能“多收个三五斗”。

　　成本上升，汇率变化，出口企业走到“利润临界点”

　　“10月的数据显示，受汇率变化影响，玩具出口企业利润率大约减少了1．8％，对于只有3％左右利润的普通玩具行业来讲，无疑不是一个乐观的数字。”深圳玩具行业协会秘书长刘艳芳如此表述。这是一种苦涩的收获。当那些为感恩节和圣诞节准备的中国玩具在6、7月间开始装箱时，停摆了一年多的人民币汇率再度踏上升值通道。今年6月19日，央行宣布进一步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人民币兑美元此后升值2．5％。

　　“亏本是不可能的，但这样熬着好没瘾。”信合电线集团主席陈永汉显得很无奈。“收进来的是美金，付出去是人民币。想想看，港币现在兑换人民币已经是0．85。”在本月18日的一次协会内部会议上，这位深圳市加工贸易企业协会会长对前景并不乐观：“不知道下张单是什么价，同行个个都喊救命，大家好似都被打残了。”

　　算计的背后，是一场保卫利润的拉锯战。尽管行业处境有所不同，但在成本上涨的倒逼之下，汇率的变化已经让深圳以及珠三角的出口制造业看到了利润临界点的重压。

　　如何应对？

　　提价是必然的选择。在今年的广交会上，美的、格力、格兰仕等空调企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加价。美的集团品牌管理部总监董小华上周对深圳商报记者表示，美的空调在广交会上的出口报价提升幅度在5％～10％之间。在深圳市加工贸易企业协会6月开始的汇率影响调查中，66％的受访企业明确表示不降价，相当部分企业会选择提高报价。同一个调查中，47％的企业认为汇率升值对利润影响“非常大”，50％的企业认为“有影响”，仅有一家企业认为“无影响”，但这家企业的上报数字显示利润缩水规模却在500万元以上。

　　歇单也是一种选择。陈永汉一位做服装的“老友”放弃了刚刚在广交会上拿到的订单，那个有60多间厂的香港商人面临的问题还包括飞涨的棉花以及难找的工人。“没钱赚，老虎有什么当头？少做一点，保持实力最重要。”陈永汉表示，今年出口少了三成左右，正考虑提前让工厂放假。这位1981年来深投资的港商，工厂高峰期间有1200人，现在只有700人。在玩具行业，刘艳芳也听到了罕见的消息：玩具巨头美泰的订单，过去是抢破头，现在大家都在掂量掂量。

　　彼岸的购物季刚刚开始，中国出口企业的负重跑仍在继续。

　　许多企业有单不敢接

　　“6月开始的本轮升值，让出口企业有些措手不及。升值周期正值出货高峰，早期签订的合同大受影响，不少订单成了赔钱合同，有些企业的亏损订单面甚至会有两至三成。”深圳玩具行业协会秘书长刘艳芳表示，尽管企业普遍表示可以内部消化汇率变动，但是人民币升幅已经逼近部分企业的“临界点”，很多企业“有单不敢接”。新华社在玩具重镇澄海的调查也显示，汇率的变动等于吃掉了玩具企业2％的利润，报道提及的圣诞老人玩具，原来估计毛利润可以达到0．4美元一个，但最后算账每个反而倒亏0．45美元。

　　深圳加工贸易企业协会所做的最新调查结果也表明，人民币升值影响堪忧，尤其是盈利状况不容乐观，受访企业中仅有一家表示无影响。调查数据显示，34％企业减少利润在50万元以下，9％在50万至100万之间，40％在100万至500万之间，17％的影响超过500万元。

　　事实上，深圳的加工贸易企业今年并不缺订单，随之而来的却是滋味复杂的“增产不增收”。香港中华眼镜制造厂商会永远荣誉顾问李春方接受深圳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今年行业内订单已经恢复正常，情况应该说相当不错，但是整体利润却是往下走。利润往下走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成本。陈永汉感慨日子“难捱”的那天，上海现货铜的价格上涨了每吨850元；广交会11月4日落幕的那天，棉纱的价格已经在每吨4万元左右。

　　刘艳芳的手里拿着两家会员企业10月份的原材料成本数字。一家做塑胶玩具的，由于原油价格上涨了8％，下游产品的塑胶料上涨了约15％；另一家是做毛绒玩具的，同样是因为原油价格上涨，下游产品的主料ＰＰ棉在三天内由每吨9800元涨至1．1万元，而创下十年高点的棉价同样让企业难以接受。另一组数字也表示，在过去的3个月时间里，面料由每米12元涨至17元，木材上涨30％，铝材上升5％，就连包装用的纸箱也上涨了10％。在协会的调查中，一些做金属玩具的工厂干脆停工，倒手原材料的收益远高于做玩具。

　　从2005年7月21日开始的汇改，人民币兑美元一路“破8”、“破7”，实际升值超过20％。一位出口商表示，即使是在金融危机爆发的头两年，订单依然有利润，因为原材料的价格并没有走高，但是眼下看上去美国经济复苏了，飞涨的原材料却让人受不了。“汇率波动可以内部消化，但是成本上涨实在无法吞下肚。”这位商人如此表述。多位接受采访的业内人士均表示，升值的压力显得如此之大，根本原因还是原材料等成本上涨太快。成本的上涨还包括工资。李春方的工厂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招不到工人：“基本工资1100元，那是肯定招不到人的；提高至1300元，还是不行。算起来，现在一个普通工人的收入都在2000元左右。”

　　一路涨声让人忧，同样让人琢磨不透的还有外部环境。深圳市加工贸易企业协会副秘书长郑建国直言美国经济依然存在不确定性，即使是来自美国的订单，会员企业眼下多了原先并不存在的诚信风险：“美国佬也会赖账。”而在刘艳芳看来，企业现在订单多了，更可能的原因是因为企业数量少了，美国市场的真实情况并未反馈过来。“从出口情况来看，价格较高的电子类玩具依然积压，好卖的都是低价产品。”刘艳芳的说法，在香港的贸易统计数字中可以得到部分印证。今年前8个月，香港出口美国的玩具总值刚过百亿关口，同比减幅高达26．3％，去年全年的出口数字则是217亿，远逊于2008年的289亿。

　　空调行业共同选择提价

　　在空调行业的时间计算里，冷冻年度是从8月的夏季开始。就2011的冷年来说，提价是共同的选择。美的集团品牌管理部总监董小华对深圳商报记者坦陈，在本届广交会上，美的空调的出口报价提升幅度在5％～10％之间。与此同时，格兰仕也将40％的出口产品提价10％。

　　提价端倪其实早已显现。家电企业在今年4月的广交会上便“涨声一片”。当时，志高空调的出口报价普遍上调了至少10％。董小华表示，“其实今年以来空调出口报价一直在提。”报价一直在提，出口数据在2010冷年很漂亮。根据海关的统计数据，今年前8个月，空调产品出口量超过2877万台，出口额达64．7亿美元，分别同比增长51．32％和45％。根据产业在线的数据，空调出口量在2010冷年达3710．78万台，同比增长37％，以过千万台的增量收复了2009冷年的失地。2008冷年，中国空调的出口量是3768．98万台。格力电器(16.89,-0.33,-1.92%)海外销售公司总经理肖友元透露，2010冷年，格力空调出口量和出口额分别同比增长87％和85％，出口量已超过2008冷年约10％。进入2011冷年，格力空调出口势头不减，预计9～12月的出口增长将超过110％，在美国、巴西、意大利、南非等当地市场，格力空调的增量均超过100％。

　　提高出口报价，上述企业人士直言不讳：先小幅上涨一些看一下市场反馈，未来的报价肯定会包含汇率上升等方面的预期。董小华坦陈，在出口产品提价这一块，确实由于美元汇率的走低、国内通胀压力的加大、原材料涨价等因素的影响，美的的出口报价今年其实一直在升。“因为公司出口是以利润为目的。具体每个产品的提价幅度，没有统计数字，但每个产品都不一样。”他强调，这次提价行为主要是针对竞争对手和国际市场的变化而作出的。美的10月底发布的季报透露，虽然今年前三季度美的的营业总收入同比增长了60．31％，但“因规模增长及原料成本上升原因，营业成本同比增长了73％，公司整体毛利率同比下降了6．16个百分点”。

　　分析人士指出，这无疑是在考验中国家电企业的竞争能力。但必须指出的是，接受中国企业产品提价的做法，是因为海外客户很清楚中国家电工业，尤其是中国白电业的能力和水平——海外客户很大程度上依赖中国家电业。一方面，得益于国际经济形势好转，欧美、中东、东南亚、非洲等主要出口市场的需求趋旺；另一方面是我国空调产品竞争力有较大提升，出口产品正处于升级换代时期，新一代节能环保产品逐渐被市场认可。这被认为是今年我国空调产品出口增长迅速的主要原因。因此，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空调企业都对明年的出口形势保持乐观，认为国际市场需求仍有一定的增长潜力。大部分企业表示在人民币汇率及原材料价格不出现大的波动情况下，完全可以消化不利因素的影响，并保持20％左右的出口增长率。

　　中原证券上海分部一位不愿具名的家电行业分析师在接受深圳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2011冷年，空调行业的销量再创新高“没有问题”，但是“其增长速度会明显放缓”。他认为，“虽然空调企业要面对美元汇率波动、人民币升值、国内通胀压力导致的原材料以及劳动力成本上升等不利因素，但国内空调行业由于集中度较高，格力、美的、海尔等几大巨头的总产量便超过半壁江山，所以他们在面对国内外一系列不利因素时，具有提价的底气。”

　　这位分析师指出，由于中国空调生产的产业链体系最全，生产效率较高，在国际上还没有第二个区域能在空调生产上跟中国抗衡，国际市场对中国空调的依赖度比较高。“欧美市场这一块，虽然随着经济好转的不确定因素增加，最近欧美空调市场的销量有所下滑。但根据今年9月份的相关统计数据显示，欧美空调市场的库存量一直维持在较低水平，一旦欧美市场补库存，将会增加对中国空调的进口量。唯一不确定的是，由于欧美经济复苏历程坎坷，补库存的时间无法确定。”

　　提高产品附加值是根本出路

　　“合理利用金融工具避险，深圳企业这点做得相当成熟，因为港资背景意味着更早熟悉汇率波动。还可以调整签约管理，比如采用梯度报价，将长单变成短单，还可以约定风险承担底线，升值幅度超过2％，那么超出部分就由进口商来承担。”在郑建国看来，深圳制造企业的汇率应对之道有板有眼。

　　但这仅仅是战术应对，强化创新能力的战略应对并不尽如人意，尽管人人都会说：“产品越低端，附加值越低，抗风险能力就越差。”加工贸易企业协会所做的调查中，应对升值压力，一半的企业选择了强化品牌战略，增强产品附加值是应对汇率波动的根本途径。分析空调出口报价普涨，志高空调海外市场管理部部长廖世兴认为，“现在企业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产品出口价格都很低，利润空间都让给了国外经销商。此外，人民币升值，劳动力成本和原材料价格的不断上升，也能够促进企业积极进行自我调整，长期看来未必是坏事。具体来说，企业不再过分纠结于产品价格，转而将力量投入到产品技术的研发和创新上，让企业从价格竞争转向产品和技术竞争。”

　　对于格兰仕在广交会上将40％的出口产品提价10％的做法，格兰仕新闻发言人陆骥烈日前曾表示，国际客户只愿意对那些能够满足条件的产品支付更高的价格，比如格兰仕愿意将45天的交货期缩短到30天，甚至有的是20天交货。之所以发生这种状况，是因为海外经济并未完全复苏，国外客户更希望通过减少库存来规避风险。“海外客户愿意提价的，是那些具备双方面高附加值的产品，设计新颖的、具备新功能的家电，以及具备快速交货能力的产品。”

　　差距并不只有这些。前不久，美的斥资5748万美元收购了埃及Ｍｉｒａｃｏ公司32．5％的股份，进一步拓展非洲市场。加大资本输出，这是人民币升值的正面促进作用。但在深圳面向加工贸易企业所做的调查中，回答“是否有意投资海外”出现了大面积空白。

　　拿成熟领先的行业和成长中的企业相比，使用同样的标准确实显得有失公平，但是再艰难的转型走的仍是同一条路。在刘艳芳看来，临界点上的利润倒逼已经显现出积极作用。“这段时间，总有会员单位邀请我们参加新产品发布会，感觉就像是时装品牌例行的走秀。虽然没请模特，但这表明我们的企业用心在经营自己的品牌，研究国内市场的动向。”刘艳芳笑着表示：“我们甚至打算向政府申请，深圳的工业展览馆新馆能不能成为深圳玩具固定的走秀Ｔ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