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都集团总裁唐骏(左)与董事长陈发树。（本报记者 郭杨 摄）

　　新华都转型，假文凭“挡道”：一个草根首富的艰难“提升”

　　时代周报记者  王飞丹

　　当唐骏学历风波和紫金矿业污 染事故接连引爆时，谁也不曾想到，新华都董事长陈发树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唐骏是新华都集团的总裁，紫金矿业则是陈发树最大的财富来源，直接将陈发树送上 了福建首富的宝座。如今“功臣”双双落难，陈发树和他的新华都也再度成为焦点关注。在人们看来又一次站上风口浪尖的福建首富，其真实状况是怎样的？他捐出 83亿元市值股票成立的新华都慈善基金现今如何？

　　生于福洋

　　福建省安溪县祥华乡福洋村，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闽西小村，福建首富陈发树的家乡。只要时代周报记者向村民一提起“陈发树”三字，每个人都会自然流露出骄傲和喜悦之情。“知道、知道，陈发树是我们村出去的，现在是有钱人了。”

　　富豪多起于贫寒。陈发树生于1961年，小时候因付不起学费，小学四年级便辍学在家，后来靠运送板材为生。20多年来，这个贫困的青年从一名小 百货批发部中的三轮车送货员做起，一步一步，从小乡村到小县城，从县城到大城市，从北往南发展到兼并大商场创建新华都购物广场，组建新华都大集团，投资紫 金矿业等，如今，陈发树已成功跻身到福建首富。

　　“22年前，陈发树生意上往来的朋友欠他一笔债，就用厦门湖里区一间8平米的杂货铺抵债，陈发树接收了此店后，两个弟弟跟着他一起干。”陈发树 的一位至交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厦门是陈发树真正起家的地方：“他很有商业头脑，在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内就将8平米的杂货店经营到几百平方米。”

　　但陈发树的事业真正起步是在1995年，“当时在福州东街口，陈发树开了一家5000平米的百货店，这在当时绝对属于大规模，每年仅电器这一块的销售收入就有1亿元。”新华都集团旗下的上市公司新华都(002264)董秘龚严冰回想起当年的场景时略显自豪。

　　当时的新华都以电器销售为其支柱产业。然而，随着国美、苏宁等电器连锁商店的陆续出现，新华都这种百货商店类的电器销售份额不断被挤压，现在电器销售只占总收入的极少份额。

　　“零售业一直是新华都的主业，目前以福建地区为主。”龚严冰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新华都在福建省内共有87家门店，其中门店最多的城市是泉州，有25家，其次是厦门，有11家，福州有9家。”

　　一夜暴富

　　如果仅仅是经营百货，陈发树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耀眼，他的真正崛起，是在2000年参股中国第一大金矿紫金矿业后。

　　那年，紫金矿业改制，“当时由政府摊派紫金矿业的股份，很多人并不看好紫金矿业的发展前景，但陈发树参股了。”龚严冰说。陈发树通过新华都集团出资4800万元现金，拿到了33%的股份，成为紫金矿业的第二大股东。

　　据广东一大型券商高层透露，当年正是他们“劝说”陈发树不要局限于商业零售，应多元化拓展投资领域，并重点推荐了紫金矿业。

　　三年之后，紫金矿业在香港上市，陈发树作为最大自然人股东，身家一举超过10亿港元；当2007年底紫金矿业回归A股市场，陈发树所持的股票市值飙升到100亿元，其身家一下子暴涨了十倍。

　　而当时的新华都还是一个未上市的地方百货商店。“不谈股票的市值，当时仅紫金矿业每年给我们的分红就有一亿元，远超过新华都的利润收入。”龚严冰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除了分红收益外，陈发树还在紫金矿业股票解禁后不断疯狂套现。从2009年4月至2009年7月，陈发树分三次大规模集中套现，总计套现金额高达42亿元。

　　“陈发树一夜暴富，4800万投资转眼套现42亿元。”一位当时未接手紫金矿业的闽商略带嫉妒地说道。虽然陈发树个人已不在紫金矿业十大流通股股东之内，但他的新华都仍然是紫金矿业的股东，在紫金矿业污染事件前，新华都依旧享受着紫金矿业为他们带来的高额回报。

　　百货之困

　　在媒体上找不到任何有关陈发树的专访，“陈总的原则之一就是不接受采访。”几乎所有的新华都员工都跟时代周报记者重复相同的话。低调寡言成了陈发树的标签，但没人知道陈发树是真的低调还是刻意低调？

　　时代周报记者曾多次发短信给陈发树，但陈始终未回复。“他不是不想回你，而是他不会回短信。”新华都福州总部的一名员工告诉时代周报记者，陈发树并不懂如何发送短信，一般以电话交流为主。

　　这位坐拥250亿元资产的福建首富，“淳朴”得令人颇感意外。也许正因为如此，陈发树选择花10亿元请来曾叱咤风云的职业经理人唐骏担任总裁。

　　白手起家的商人通常有着节俭的本能，陈发树之所以砸出天价聘请唐骏，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新华都必须转型，否则前途堪忧。

　　“新华都零售业的主战场在福建省，但在省内，永辉超市的份额高于新华都，位列第一。”福州永辉超市的王经理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永辉超市多位于 居民区周边，市场占有率超过位于中心城区的新华都。”任职于某文化公司的福州市民江珊也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她并不喜欢去新华都购物，“新华都的价格相对较 贵，但货物并没有特别之处。”时代周报记者在福州市五四路、东大街、津泰路等路段随机调查了多位市民，其中绝多数人偏爱永辉。

　　新华都虽然是明星企业，但其市场占有率低于永辉的说法得到了新华都董秘龚严冰的承认：“永辉的整体规模确实是新华都的两倍。当时新华都的定位考虑过偏向白领阶层，但随后这个概念被模糊了，毕竟超市没有高端一说。”

　　其实新华都的问题并不在于消费群定位，而在于其直接采购比例偏低，无形间抬高了价格，压缩了自己的毛利率。华融证券李振宇分析：“新华都总部统 采比例45%，低于同行业60%-70%的水平。多数产品通过向省级或市级采购，直接采购比例偏低，这些都制约了其毛利率提升空间。”

　　除了零售业遭遇的强大竞争压力，新华都本身家族企业的色彩也让其陷入困境。

　　“陈发树父母一共有9个孩子，8男1女，陈发树在家排行老四，其中有5个兄弟在新华都工作。新华都里有不少人都是陈的亲戚或熟识的老乡。”陈发 树的至交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新华都十大股东中持股第三位的陈志勇就是陈发树最小的弟弟。他跟随陈发树多年，持股第三的比例也是陈发树的个人分配。”

　　众所周知，当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时，家族式企业的管理模式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企业的发展。也正是因为陈发树认识到了这一点，加之零售业市场占有率被挤压，新华都必须拓展新业务，寻找更多的赢利领域，于是他选择了重金招徕“中国第一职业经理人”来完善新华都的架构。

　　华丽“提升”

　　当带着10亿元天价“转会费”标签的唐骏进入这家地方级的民营企业后，负责新华都的长期战略、集团运营、对外投资以及资本运作等工作，可见，陈发树对唐骏的要求是，希望这条大鳄能协助自己开疆拓土，提升企业运作的战略层次，因为他知道，新华都必须“走出去”。

　　“现在我拿新华都的名片出去，大家都知道这是唐总任职的公司。”新华都董秘龚严冰直言不讳地说起，是唐骏带大了新华都的名气，“唐总是我们新华都的代言人。”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唐骏在新华都的工作似乎也仅仅限于“代言人”，因为唐骏常在上海，就连新华都总部的很多中层包括部门负责人与这位总裁也沟通甚少。

　　当新华都因唐骏加盟而名声大噪时，陈发树并没有借机走上前台，而是仍然选择呆在幕后。“新华都的实际控制人是陈发树。”龚严冰向时代周报记者强调。

　　对于唐骏，陈发树更多地是赋予了其“说话”的权利。唐骏几乎包揽了新华都所有的新闻发布会和企业活动等。这位可以准确叫出200多位记者名字的职业经理人，正小心掩护着不喜欢面对媒体的陈发树。

　　“唐骏加盟新华都后，主要负责集团的运营包括整体战略的规划。”新华都内部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但他同时强调：“陈发树与唐总会一起商量战略规划。”

　　陈发树虽然小学未毕业，但其一直不忘提升自己，先后在复旦大学、长江商学院等多个总裁班培训过，加之其多年在商界摸爬滚打，商战经验丰富，战略 眼光十分独到。目前新华都集团已调整了其战略布局，两大主营业务分别为零售业和房地产，并涉及啤酒、医药、IT、旅游等多个领域。

　　在唐骏加盟新华都后不久，陈发树就开始左手套现右手买进，活跃于资本市场。从埋头做实业，到大举出手于资本市场，也许是唐骏在战略层面上带给陈发树最大的变化。

　　在卖掉一部分紫金矿业的股份后，2009年5月7日，陈发树以2.35亿美元闪电接手青岛啤酒(600600)7.01%的股权。仅仅4个月后，陈发树再度出手，豪掷22亿元狂吞云南白药(000538)6581万股，成为云南白药的二当家。由此，陈发树占领了啤酒业和医药行业的重要位置，这两大投资举动，恰好也是对唐骏曾说的“国企、行业内前三甲和民生相关行业是我们投资的三大准则”的快手表决。

　　据知情人士透露，青岛啤酒和云南白药的部分高层是陈发树的朋友，因此在上述决策过程中，是陈发树定好了投资意向，然后由唐骏出面谈判，陈发树有关系，但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具体负责谈判。

　　此外，陈发树和厦门首富柯希平等人控制下的香港上市公司天然乳品于上月收购新西兰最大私营农场克拉法20%股份这起跨国收购案中，则应该是唐骏建议、陈发树首肯的，因为不会发短信的陈发树也不怎么懂英语，更需要唐骏出马谈判。

　　陈发树聘请唐骏，其实是和盛大一样，为了让他带动新华都的品牌，但和盛大不一样的是，陈发树确实放了一部分权给唐骏，这在港澳资讯的并购上表现得比较明显。

　　“陈发树会花更多的精力在其熟悉的领域，类似IT等不熟悉的领域会放更多的权。”龚严冰说，“新华都收购了港澳资讯后由唐骏出任董事长，公司有可能在今年内通过在创业板上市。港澳资讯旗下收购了四家公司，其中联游运营得最好。”

　　此外，新华都从今年开始大举进军房地产业，第一笔业务落户湖南长沙的“新华都万家城”，总投资约100亿元。

　　至此，不论唐骏在新华都的下一步如何走，至少他让新华都转型初见成效，尤其是在紫金矿业遭遇巨大危机的时候，唐骏协助陈发树布局啤酒、医药和地产、IT乃至乳业，这个转型更显重要。

　　唐骏式空口慈善秀？认捐83亿，到账1.6亿

　　没钱时会想着如何赚钱，有钱时则会想着如何花钱。

　　当陈发树有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生穷苦的父亲从农村接去福州住。“老人家不会说普通话，在农村呆惯了，对城市生活非常不习惯。”陈发树的这位世交告诉时代周报记者，“陈发树的父亲在福州没住多久就跑回农村了。”

　　在开始让身边人致富后，陈发树开始了更大规模的“散财”，他承诺捐出名下所持有的83亿元市值的股票成立了福建新华都慈善基金会。只是这一次 “散财”更像是一场“空口慈善家”的秀，抽丝剥茧后发现，陈发树所声称的83亿元真正到账的只有1.6亿元，人们对陈发树和新华都基金充满了质疑。

　　2009年10月20日，陈发树在北京宣布设立新华都慈善基金会，并将其个人持有的价值83亿人民币的有价证券捐赠给基金会。陈发树担任基金会会长，唐骏担任基金会的执行理事长，全面负责基金会的管理和日常运营。

　　时代周报记者从福建省民政厅的公告中获知，新华都慈善基金会成立于2009年9月30日，当时注册资金为1亿元，业务主管单位是福建省人民政府农村工作办公室。记者致电该业务主管单位，但未果。

　　时代周报记者随即走访了新华都慈善基金会注册点福建省民政厅民间组织管理局。副局长戴维文向记者证实，新华都到账的资金不是所谓的83亿元， “新华都当时的注册资金1亿元已到位，后来又补充了6000万进来，用于捐助闽江学院。”也就是说新华都基金会至今为止到账的资金仅为1.6亿元。

　　那么何来83亿元一说？

　　“83亿元是指有价证券，是指陈发树的承诺捐款，确切地说应该是84亿元，也就是83亿元股票+1亿元注册资金。”新华都董秘龚严冰向记者解释，但他并未提及“承诺”的具体期限和时间。

　　然而戴维文却持隐忧态度：“基金会的注册资金必须是货币资金，股票市场涨涨跌跌，很难估价，目前暂时没有条文规定允许我们接收有价证券。”这意味着，相关条文未出台前，所谓的捐股83亿元只是一个“门面话”。

　　“当唐骏对外宣称捐83亿元时，其基金会的内部员工都不知道这一说法，搞得基金会十分被动。”民政厅的一位工作人员非常气愤地对时代周报记者 说：“83亿元是一个天文数字，就是因为这个事，我们几个部门连续三个月都无法正常工作，因为无数人问我们83亿元是否到位，而我们并没有职权去追讨别人 承诺的83亿元，我们只能监管已到账的资金。”时代周报记者向新华都慈善基金会秘书长林丹娘求证当时的情况，林以“要休假到10月后才工作”为由，拒绝回 答记者的问题。

　　“每年的1、2月份，基金会进行财务审计，有资质的会计事务所出具审计报告交由民政厅和业务主管单位审核。”戴维文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民间组织 管理局主要承担审核监察的责任，“就新华都慈善基金会本身而言，其运营一切正常。根据《基金管理条例》，像新华都这样非公募基金会每年用于公益事业支出， 不得低于上一年基金余额的8%，基金会成员工资支出不得超过总支出的10%；当年基金余额不得低于200万。”这意味着，新华都慈善基金会每年用于慈善的 费用800万足矣，并非外界所传闻的6.7亿元。

　　承诺捐了，但未承诺何时捐，捐股又无法落实，这83亿元该由谁去讨要？记者询问多个部门，均得到“不知道”的答案。而主导此事的唐骏对记者的追问也没有答复。

　　山魂公益的员工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对于类似事件，目前国内没有条文规定，只能靠企业家自律。但既然在公开场合上已作承诺，应该算是一种不成文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