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的煤电谈判在重点电煤价格每吨上浮30元至50元的涨价潮中落幕，眼看着近期煤价的飞涨，六盘水一家洗煤厂的小刘却望着满场的煤直发愁。老板交给的任务看似简单——“找车皮，赶紧把煤都运出去”，小刘为这事儿跑了好几天也没着落，客户那边也每天几个电话地催。

　　缺煤！缺煤！缺煤！“煤荒”已经成为近几年入冬后必定上演的“戏码”，去年底以来的低温天气更加剧了这种供求矛盾。

　　然而，面对不断增长的煤炭产量数据，如此大的供应缺口怎么瞧也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运力制约毋庸置疑，电厂一贯的低库存运行则加剧了缺煤的风险。”业内人士认为，短期内要彻底解决煤炭运力的可能性不大，但电厂应适当增加电煤库存以抵御风险。

　　煤都去哪儿了？

　　2009年煤炭产量增长超过12%，同期煤炭净进口量破亿吨；2010年初至今，煤炭产量持续增长。但是，下游却在闹“煤荒”。人们不禁要问：煤去哪儿了？

　　每天关注煤炭产销情况的一位业内人士向中国证券报记者讲述了他的疑惑：“从最近的数据来看，产量增长一直比较快，坑口的煤炭库存并没有明显增加，运输上除了下大雪的那几天有的地方可能耽搁了，也没见明显的异常，怎么下游缺煤就缺得那么厉害呢？这产出来的煤都去哪儿了？”

　　根据中国煤炭运销协会的统计和预测，2009年国内原煤产量可能达到29.5亿吨，再加上国外煤炭净进口约1亿吨，全年煤炭的供应量超过30亿吨。而根据煤炭工业协会的数据，2008年全国煤炭产量为27.16亿吨，净出口503万吨，国内供应量为27亿吨左右。这意味着，2009年国内煤炭供应量增加超过3亿吨，增幅超过12%。

　　2009年上半年，由于国内经济处于恢复期，煤炭需求和价格相对较低，山西煤炭资源整合正在进行中，煤炭产量增长幅度有限。统计显示，上半年煤炭产量同比增长8.72%。而2009年下半年以来，煤炭产量增幅均在12%以上，其中11月份增幅达到26.3%。

　　进入2010年，煤炭生产继续保持了增长态势。以山西为例，据山西省煤炭厅副巡视员侯文锦介绍，山西煤炭产销量逐季逐月递增，目前在历史最高水平上稳定运行。原煤生产量在2009年第四季度就达到历史峰值，月均实现6103万吨；今年元月份以来，全省日均煤炭产量保持在200万吨以上。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高增长的煤炭供应仍然无法满足煤炭消费。这颇令人费解。近期华中、华东部分省区出现电煤供应紧张，秦皇岛港现货煤价在供求关系失衡的影响下，短期内大幅上涨。

　　是不是产出的煤并没有卖出去？中电联统计信息部主任薛静认为，在2010年煤电谈判之前，部分省份电厂的电煤库存较低，原因除了电厂对煤价存在观望情绪外，也存在个别煤炭企业为了获得谈判筹码，故意推迟发煤、压低电厂库存的因素。

　　但坑口煤炭库存数据显示，近期山西省煤炭库存一直在1100-1200万吨左右，基本保持稳定，没有出现大幅上升的情况。洗煤厂的小刘也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煤矿“囤煤”并不现实，场存容量有限，如果煤炭不能及时运走，挤占生产空间，煤矿还要停产，可能造成的损失更大。

　　据了解，过去山西小煤窑众多，确实有部分小煤窑主采取“淡购旺销”的手法赚取利润，但是对小煤窑展开治理后，这类现象就很少了。

　　运力出问题了？

　　运力紧张一直是制约国内煤炭供应的一个不容忽视的瓶颈，这不仅加剧了“煤荒”的形势，煤炭上下游企业更为运输“潜规则”多付出不少成本，“养出”月入百万的“中介”公司。面对短期内无法改变的“北煤南运”格局，谁来为运力紧缺负责？

　　“应该还是运力的问题。”在跑车皮的事情上吃了苦头，小刘认为目前缺煤的原因就是运力制约。煤炭工业协会在分析近期电煤紧张的原因时也表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国煤炭资源与经济发展呈现逆向分布，煤炭铁路运输瓶颈问题依然存在。

　　“每年的电煤合同签订，与其说是订煤，还不如说是订运力。”电力企业人士一语道破电煤重点合同签订的本质。“今年超额签订合同，也是因为担心运力，现在各地运煤都很紧张。而且，如果要重新搞计划，那成本就大了。”

　　小刘对此就深有体会。“铁路运煤的‘潜规则’可以说是圈儿里人人皆知，也不算什么新闻。”据小刘介绍，要拿到运输计划，就得向铁路支付“点车费”、“场地费”、“计划号费”等，“这些都是运费以外的，无中生有的东西。这些本不该花的中间环节费用，估计就得合每吨30到40元。而且，每年到运力特紧张的时候还得涨，你说煤价能不涨吗？就是大电厂、大钢厂，自己来拉煤都没辙，连专列都要收‘点车费’。”

　　根据国家发改委公布的煤炭跨省区运力配置框架方案，铁路部门为今年煤炭跨省区调运预留的运力总量为9.06亿吨，其中电煤占7.2亿吨。尽管与2008年的8.46亿吨相比，跨省铁路运力已经增加了6000万吨，但最终合同签订量大大超过该预留量。

　　这9.06亿吨运力最终将由铁道部统一安排，其标准是对照以往每年的重点合同量来分配。至于超出框架方案总量的部分，如何来运输，则要由企业到市场中自己想办法解决。据了解，由于五大电力集团等发电企业每年都掌握了大量的重点合同量，今年的运力分配仍然将以这些企业为主。即便如此，对五大电力集团而言，重点合同所能保证的煤炭供应量也仅占其全年所需电煤总量的40%-50%。

　　有关部门对运力的分配也会影响煤炭供应。从框架方案看，今年增加的6000万吨运力大部分给了今年煤炭产量大增的内蒙古。其中，呼和浩特路局的运力从去年的7815万吨增长到今年的10370万吨，增长2555万吨，占今年新增运力的42.6%。

　　业内人士表示，去年内蒙古煤炭产量超过山西，成为国内第一大煤炭产地，因而铁路运力对其有所倾斜也可以理解。但不能忽视的是，今年山西的煤矿将陆续复产，据透露，山西今年将增加8000万吨左右的煤炭供应，这部分增量的运力也应有所考虑。而从框架方案看，太原铁路局的运力从去年的37220万吨增长到38660万吨，增加了1440万吨。

　　运力的紧缺成为铁路煤运“潜规则”存在的基础。小刘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六盘水有很多公司打着“煤炭中介”的招牌，专门帮着煤炭企业报计划要车皮。“他们其实就是铁路的关系户。”据了解，这些所谓的中介公司，事实上并不做煤炭生意，专门倒卖火车计划，一个月能拿到上千个车皮，市场价格20元/吨，一车皮能装65吨，照此计算，这些公司能够月入百万元。

　　“我估计运输除了正规运费，其他杂费和灰色费用应在40到50元/吨，要知道这几乎占到煤炭贸易利润的50%，可是他们几乎不承担经济风险和市场风险。”说起这些“中介”，小刘又气愤又无奈。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教授林伯强表示，煤炭价格中运费估计能占到50%，高运费是高煤价的一个重要因素，也可以为煤价下降提供空间。他同时提出，降低煤炭运输成本或者增加煤炭产能都需要时间，解决煤炭问题要从根本上缓解煤炭运输紧张。随着煤炭产量增长，运输量也要相应增长。近年煤炭需求急剧上升，原本薄弱的铁路运力就更显得捉襟见肘。

　　电厂库存低了？

　　业内公认，电力企业煤炭库存的标准为平均15天为警戒线，7天是最低警戒线，如果低于3天，电厂就面临随时停机的风险。而事实上，国内电厂存煤的意愿一直不强。电力库存畸低的现状能否改变呢？

　　“平时的计划还比较好拿，也就是每年这时候堵得厉害。”小刘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到年底，煤就发不出去。“现在很多地方都缺煤，可前一段儿我们的煤还真不太好卖，客户也都不着急，结果现在一紧张，就天天催。”

　　除了运力因素外，业内人士认为，此次电煤紧缺，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宏观经济复苏程度高于预期，重工业用电量大增，电力需求加大导致的。数据显示，2009年全年全社会用电量为36430亿千瓦时，其中12月份的用电量为3440亿千瓦时，环比增长4.77%。研究机构预测，2009年12月份的用电量同比增幅超过20%。

　　早在一个月之前，湖北等省市就出现了拉闸限电。目前拉闸限电的省市从华中地区扩展到华东部分地区。煤电紧张的问题已经引起了政府多个部门的高度重视。河南省一家电厂表示，目前集团旗下分布不同地区的几家电厂正在调配煤炭，优先保证电力最紧缺的地区发电用煤。

　　据介绍，火电厂的电煤库存需要保持在一定的水平，一旦低于警戒线，电厂就无法正常发电，而火电机组的增多难免摊薄电煤库存量，导致不少电厂缺煤。目前我国电煤库存警戒线是15天，尽管与国外电厂40-50天的储煤量相比，这一标准低太多，但国内电厂储煤的积极性一直都不高。

　　电厂煤炭库存数据显示，2009年全年最高的库存量出现在6、7月份，为平均19天。而从10月份开始，电厂存煤量就开始急剧下滑，10月底下降到警戒线15天附近，11月继续下滑，到12月底只剩下8天的库存量。正是由于火电厂的电煤库存量比平均水平偏低，导致在寒潮天气来临后，“远水难救近火”，电厂一时出现了“燃煤之急”。

　　按照小刘的想法，电厂完全可以将储煤的时间适当提前，从而避开春运和冬储的集中期。

　　煤电博弈最终要看运力的脸色。 （李阳丹 邢佰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