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撰文/白鹤

　　“说实话，我现在去银行贷款也难。银行贷款都要担保，除了把自己的房子抵押出去，我也没有办法提供更多的抵押物。”诉苦的是慈铭体检总裁韩小红。慈铭在全国各地已有子公司和连锁机构45家，稳坐国内民营健康体检中心头把交椅。

　　数据显示，目前我国中小企业贷款占全部金融机构贷款比重仅为10%左右；在中小企业发达的广东省，有95%以上的中小企业缺乏资金。

　　2009年，在民营企业抱怨融资难的同时，已有不少银行开始掉转方向去追随他们，中小企业成为银行业内“出镜率”最高的词汇之一。据《中国银行家调查报告2009》显示，中国银行家当前对于中小企业贷款的关注度普遍提高，在调查“未来公司金融业务的发展重点”发现时，80%的银行家选择了中小企业贷款。

　　中国银协专职副会长杨再平称，这反映了银行家们认识上的转变，关注中小企业的金融需求不只是一种社会责任，更是银行势在必行的业务转型。比如四大国有银行中的中国银行就推出了“中银信贷工厂”模式，截至2009年10月末，中小企业授信余额达9100多亿元，较年初增长60%。

　　与四大行浅涉中小企业贷款相比，中小银行直言“爱上了中小企业”。包商银行董事长李镇西对此的解释是：“他们让我们受益了”。在银行业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各家银行都在寻求创新的业务模式实现银行和企业“共赢”；在组织和机制建设上，他们也加紧专业化经营体系的建设，大中型银行纷纷成立与公司业务部、信用卡部等部门平行的一级部建制的中小企业金融服务部门。

4万亿与中小企业“擦肩”

　　中小企业贷款增加的同时，是长期存在的信贷结构不合理的问题。2009年前三季度，在国家8.67万亿元的信贷投放中，50%以上的中长期贷款投向了基础设施领域。

　　2009年年初，经济学家成思危曾预测，4万亿元投资真正惠及民营企业、中小企业的很少。从本质来看，银行并不愿意贷款给中小企业。“第一风险高，第二交易成本大。一个亿的贷款合同，跟大企业签只要1次，和中小企业即使签500万的合同，也要签20次。”

　　“中国企业数量的99.6%~99.9%是中小企业。它们贷款虽然难，但是它们的贡献很大。”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杜晓山提供的数据表明，中小企业创造了60%的经济总量、68%的进出口额、53%的财政税收、82%以上的新产品开发。已经占据国民经济半壁江山之多的民营经济，一直是决策层在应对危机振兴规划中支持的重点，但从一年来的实际情况看，“政府投资热、民间投资冷”的局面并未改观。

　　“民营企业基本上仍处在自生自灭的状态。”中国王码集团董事长王永民的遭遇和韩小红类似。尽管王码五笔字型技术在全世界数千万台电脑上得以应用，“但是我们很穷，2009年4月我们连每月7000元的房租都交不起，只好向别人借了4万块钱。如果每台用我们技术的电脑只需给我们10块钱，我们就可能有6亿元支持企业的运转。”王永民说，他把自己辛苦挣来的稿费等都投在了公司里面。

　　“国有企业融资渠道很方便，而民营企业就很难。”中国天贝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执行董事陈冬春坦言，在许多方面，民营企业没法和国有企业享受同等待遇。民营企业在融资方面很复杂，“首先要担保，没有担保是不可能的”。

　　“银行都是嫌贫爱富的。”王永民直言。中小企业承受经济冲击的能力相对较弱，所以对于开展传统型商业贷款业务的银行来说，对中小企业信贷风险控制的方式和效果就没有大企业明显，而且利润也低，不足以覆盖银行前期的调查成本。

　　在很多银行看来，中小企业资本规模小，生产技术水平落后，财务制度不健全，内部控制不完善，抵御风险能力较差，而在中小企业看来，银行贷款门槛高，审批程序复杂，很多要求和指标并不能真实反映企业的实际状况。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情形决策层已有察觉。2009年以来，央行在季度货币政策报告中均多次警示信贷资金流入产能过剩行业。2009年12月初，央行广州分行辖内各银行陆续接到《关于调查部分产能过剩行业信贷情况》的紧急通知。分析人士认为，央行此次年底进行过剩产能贷款调研，可能会在2010年对某些行业的信贷进行控制，以延续之前的信贷行业结构调整。

爱上中小企业

　　要想推动和发展中小企业金融业务，除了战略调整、政策倾斜以外，银行还必须构建起适合中小企业金融业务的专业化经营体系。“嫌贫爱富”的大银行开始一改往日傲慢的做派。

　　中国工商银行行长杨凯生称，截至2009年10月末，中小企业贷款在全部公司贷款中占比由2005年末的38%提高到了目前的50%。工行已建成第一批231个小企业金融业务专业支行和338个小企业金融业务机构；中国建设银行已成立120多家“小企业经营中心”，采用单独授信审批流程，近三年中小企业贷款增幅在20%以上。

　　与大银行相比，中小银行早已“下水”。“要想和企业家一起成长，一定要解决银行自身的发展和定位问题。”李镇西说中小银行如果再继续跟大银行争客户，继续做大，最后不是死路就是没有出路。因此，包商银行由最初“被动地”为中小企业服务转变成如今“心甘情愿”为中小企业服务。如今，包头6万多户小企业，包商银行2009年服务了42000户，2010年将扩大到5万多户。

　　李镇西认为，要想为小企业服务，就要设立专门的部门和机构，转变根本的管理模式。现在包商银行除了原来的个人金融部和公司金融部外，还成立了独立的小企业金融部，下设三个平行部门，分别是微小企业金融部、小企业金融部、微小农村金融部。

　　浦发银行走得更早一些。2005年他们便开始打造专业化经营体系，设立专职的中小客户部或配备专职人员。总行中小企业业务经营中心已于2009年9月11日正式挂牌。除此之外，浦发银行对员工的激励和约束机制也有倾向性。在分行的考核指标体系中，浦发银行将中小企业金融业务业绩单列，对于投放于中小企业的信贷业务，在内部考核上给予60%~100%的经济资本占用减免，并设立了3%的风险容忍度。

　　“中小金融机构只有细化市场、走专业化道路才有可能在长期竞争当中胜出。中小企业融资和行业专业化融资，无疑是中小银行最能发挥地区优势的业务。”央行调查统计司司长张涛认为。

　　渤海银行正在进行这样的尝试。“中小企业市场必须是专业化的理解，专业化的研究，专业化的机构来做。”渤海银行中小企业贷款中心总经理于际海介绍，渤海银行在总行成立了中小企业贷款中心，研发新产品，为中小企业提供不间断的支持。

看特点而不是缺点

　　“小企业没有担保，没有抵押物，我们现在不把这当成小企业的缺点，而是当成它们的特性。”李镇西从德国考察学习后，认为这不是小企业的毛病，而是银行本身就没有为他们提供一套完整服务的技术。

　　包商银行如今运用这套“舶来”技术为中小企业服务已经5年多，不但放贷速度快，“有时候几个小时就把贷款解决了”，而且违约率低，最高不良率仅为0.75%。成功运行5年的时间说明，“不是小企业不好，不能把责任都推在小企业身上，应该自己找找毛病。”

　　不再对民营企业求全责备，放下架子和他们一起成长，用“查三表，看三品”的朴素方式为小企业解决融资问题，这就是浙江泰隆商业银行成功的秘诀。所谓“三表”实际上就是电表、水表和与外贸企业有关的海关报关表，而“三品”就是指人品、产品和抵押品。凭借这样的秘诀，近五年来，泰隆银行的坏账率控制在1.5%之内，2008年实现净利润近3.3亿元，资产收益率达1.62%，高于行业1%的平均水平。

　　有了理念才会有行动。只有银行了解中小企业的特点和需求，才会去创造吸引他们的信贷产品。

　　目前针对中小企业群体的信贷产品创新，主要有两类：丰富担保贷款的种类，在原有不动产抵押贷款为主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各种动产质押类贷款，包括非上市公司股权质押贷款和票据质押贷款；根据中小企业现金流的特点，发展了“整贷零偿贷款”等新品种。本刊记者发现，央行网站上公布的仅“北京中小企业信贷创新产品汇编”中涉及的产品就达120种。

　　民营经济发达的长三角地区，信贷产品创新令人惊喜。2009年5月，宁波银行[15.99 -1.54%]在杭州推出融资产品“互助融”。宁波银行和担保公司结成战略联盟，对向银行申请贷款时无法提供有效担保的小企业，引导和协助其抱团后提高信用等级，创造了融资可能。

　　“‘互助融’的成功投放，增强了我们的创新信心，也为企业增加了急需的流动资金，增强了银行与企业的黏合度。”宁波银行相关负责人如是说。

　　“商业银行必须实现中小企业业务的转型，而转型的关键就是信贷产品创新，这是银行能够也必须做好的一项工作。”在浦发银行北京分行的一次中小企业客户产品讨论会上，该行中小客户部总经理赵可这样说，与会数百家北京郊区中小企业客户对一些产品的兴趣浓厚。赵可认为，目前银行中小企业业务发展不够快捷，与银行信贷产品匮乏和产品操作性、便利性缺陷有很大关系，阻碍银行资金和中小企业融资需求的对接，因此产品创新显得非常关键。

　　赵可认为，银行在风险缓释方面还有很多产品创新余地，比如通过供应链信用转嫁中小企业业务风险；通过资产支持证券化出售资产业务；银行为中小企业集合发债而不承担风险；设计更复杂的金融衍生产品等。“商业银行开展创新的核心是资产转让，其核心能力就是对资产包的风险定价能力，这也是目前国内商业银行的弱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