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12日，达沃斯2009新领军者年会（“夏季达沃斯”）在大连举行，包括100名政要在内的全球86个国家1400多名嘉宾与会。此次年会主题为“夏季达沃斯：重振增长”。作为官方网络合作伙伴，腾讯网第三次全程直播夏季达沃斯盛况。以下为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阎学通教授与腾讯财经独家对话实录。

    主持人：各位腾讯网的网友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腾讯财经2009年夏季达沃斯年会直播间，今天达沃斯年会已经拉开帷幕，作为唯一授权的官方媒体，我们在这三天除了带来会场的报道，也将陆续邀请多位嘉宾作客直播间，今天这一时段作客我们直播室的嘉宾是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阎学通教授，我们先请阎教授跟网友打招呼。

    阎学通：网友们好。

    主持人：非常欢迎阎教授作客我们的直播间，阎教授刚从达沃斯全体大会出来，在这个大会上温家宝总理做了非常精彩的演讲，讲到中国当前的经济政策和形势，先来听阎教授在会上听过总理讲话以后的感想。

    阎学通：总理的讲话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他描述中国在金融危机中的政策是全面的而且是合理的，比如在这里面讲到金融危机的政策不在于简单的保经济增长，保八，他更关心的三件事里面第一件事是民生，就是要解决民众在金融危机中生活水平不下降，而是今后要想办法提高的问题，第二个在经济危机中不仅仅是基础设施建设，而是要扩大内需，特别要增加民众的收入。第三个在经济危机中转型，我们不仅要经济增长，而且要进行转型，把不合理的结构淘汰掉。第四个还提出要利用经济危机解决一些社会问题。

    他在讲话中间对我们经济政策的描述，我觉得这个政策本身是合理的，而且是有层次的。短期和远期也是相结合的，这是第一个印象。

    第二个印象，温总理讲话明确我们在金融危机中全球性政策取向，比如反对贸易保护主义，要全球进行金融监管，要求企业经济增长的同时维持社会稳定。

    第三个印象，不知道别人是否有这样的感觉，今天的讲话给人的感觉是全球经济大国的一个讲话，这个讲话中间不是针对一些只跟中国直接相关的，而是关系到全人类未来的发展，比如他讲的四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讨论的是气候变化问题，然后是讨论关于知识产权问题，讨论是贸易自由化问题，讨论的是社会发展问题，从这个意义来讲，特别是最后回答问题的时候还专门说我希望达沃斯将来能够更关心极不发达国家的发展，从这些讲话里面最大的感觉是中国的确已经成为了世界经济大国。

    主持人：在去年达沃斯年会上温家宝总理也出席了并发表了演讲，当时经济危机刚刚在全球蔓延，温总理的讲话有一些忧虑和担心，但是在今天的讲话中她将到中国采取一揽子政策，遏制了经济下滑，对经济的拉动有信心，您对中国的形势又是什么判断？

    阎学通：总理对中国经济非常有信心，这基于两点。

    第一点大家看到了，在这场危机中中国率先从经济危机中摆脱出来，并且经济恢复增长势头。这是大家常说的。

    第二点从去年九月份到现在，或者更早是去年三月份，在一年多的过程中，我们自己学习进步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更加清晰的，对本质问题认识更加明白了，对自己的政策有信心。当时金融危机发生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危机对我们伤害是那里，以为是影响我们的外汇储备，说的是抄底保值，后来发现影响许多人失业，不是外汇保值的问题，转过去讨论如何解决就业，增加政府的投入，进行基础建设。后来又发现不是解决就业的问题，还有持续性发展的问题，我们不能依赖对外出口，国际市场在萎缩，增加就业商品出不去，我们得转向内需，所以整个国家外向型发展战略转向扩大内需的发展战略，我们发展经济以为是加大企业的投入，后来发现不是，要提高民众的收入，就提出最终消费的概念，结果还是不行，最终概念是老百姓挣钱了花，还是让他们直接花享受物质好处。发现这有两部分，除了收入一部分，还有社会福利，国家要大规模增加福利，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通过学习一点点对金融危机的性质，对构成我们伤害的根本和策略有深入的认识，所以有了信心。

    1997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我们度过了，现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我们都能够渡过，如果两次都可以渡过，说明我们不是蒙了，说明我们有能力应对，国际经济环境的变化既使是像今天这么严重，对中国经济都不会构成根本性或者是灾难性的影响，外部经济环境的变化把中国经济打垮的可能性是没有的，这就使我们自己有信心，只要我们自己政策正确，外部经济环境既使是不好，我们也可以渡过。

    主持人：金融危机以来许多国家采取刺激措施，前几天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上说要保持继续刺激经济增长的态势，不会采取退出机制。在目前国际大环境背景下，中国经济增长起到了领头羊和率先拉动全球经济增长的作用，您怎么看待全球经济复苏的前景？

    阎学通：首先关于经济复苏，我们不能对这个前景过于乐观，中国的经济开始摆脱，美国的经济开始摆脱不意味着全球的经济危机就过去了，这两个国家摆脱了经济危机不意味着全球都摆脱了，从这个意义来讲，我们不能预期这次金融危机对全球经济构成的影响能够在2009年摆脱。这不行。

    第二点我们还必须看到，中国在这次经济危机中能够率先摆脱出来，实际上和我们受伤害小有关系，为什么中国和印度在金融危机中表现好一些，这与受伤害大小有关系。一个人手划的口小一些，与一个人手指头被砍断了，划口的人当然是恢复快。所以我们应该看到金融危机对各国伤害不一样，那些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效仿美国的一些国家不可能完全恢复，东欧就是一个例子。

     主持人：目前东欧的经济状况还是在经济危机的中期还是末期吗？

    阎学通：我不是研究经济的，很难对他们的具体情况做判断，但是可以看出来，大国恢复的速度都不是一样的，比如中国的恢复速度比较快，美国恢复速度比日本快，欧洲恢复的速度与日本差不多，或者不出美国，既使是几个大国他们的经济恢复速度都是不一样的，全球肯定是不平衡发展。

    关于你刚才说的，现在G20达成一个共识要继续扩大内需投入，我自己的理解是现在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看到美国和中国进行了最大的投入，美国是八千亿，中国是六千亿美元，这样两个最大的投入表现出来是经济恢复速度相对比投入少的国家快一点，这个经验使得欧洲国家担心后边有通货膨胀，所以就不想再继续大规模投入，变得现在有一点犹豫，认为摆脱危机还要继续进行投入。这是20国最后在扩大内需方面达成的共识。

    我说一个外行话，我不懂经济，但是金融危机在过去冷战时期有这么一个事，当美国在石油危机的时候，美元跟黄金脱钩，当时都认为这一下子美元就会失去国际货币储备的地位，最后没有发生。为什么呢？当时担心的因素美国出现大量的债务，印的钱多，不能生产出商品的时候，这会使美元失去信誉，原因也是多方面的，这给我们今天的经验是什么，今天政府继续印票子后面带来的通货膨胀未必给经济构成严重影响。现在欧洲非常担心大规模投入之后明后年出现通货膨胀，我自己认为通货膨胀在15%以下这个规模对经济是否构成严重影响，取决于另外一个因素，民众收入是否提高。如果通货膨胀14%，民众收入10%的增长，这个国家的经济就会受益于通货膨胀，而不是受害于。我们要考虑通货膨胀不稳定性，以及收入缺乏稳定性的情况下，这是一个问题。

    我们国家到目前为止不是每年涨工资，不是每年老百姓的收入以7%的增长，而是过几年以后涨一次，这样不让其通货膨胀，到时候一下子出来了，我们在这个问题值得讨论，要保持一定比例的通货膨胀，同时保持一定标准收入增长，还是压着长期不让通货膨胀，工资不增长，多少年以后涨一次，这两个策略那个有利于经济发展，我们值得讨论。

    主持人：确实，通胀要分两个角度看，不能一味说不好。我们今年政策还是延续积极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您认为有调整必要吗？前一段时间认为更宽松一些。

    阎学通：如果进一步采取宽松的微调政策，就是调整收入分配政策工资政策，我们这么大规模投入以后，应该比较大规模地增加收入，增加工资。我说一个具体的例子，我的导师已经故去了，他说这么一个事，我上大学的时候40年代，一个人工作一天挣一块钱，现在80年代末，你看现在是一个人一天起码挣100块钱，一个月才3千，一年才三万，按照22天算也就两千，过去一天挣一块，我们一天挣一百，美国经济也是高速增长，这对中国经济也没有什么负面影响，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在高通货膨胀的情况下，让工资和民众收入增长速度也快起来。

    主持人：话题再回到温总理的讲话，您刚才说温总理特意讲到抵制贸易保护主义的事情，中美贸易关系是大家倍加关注的事情，最近发起轮胎特保案的调查，以及关于纺织品的调查，您怎么看待这个事情未来的发展和对中美关系的影响？

    阎学通：中国今年将超越德国成为世界第二大贸易国，而且出口也要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二大出口国，中国有这样的地位必然与别人的贸易摩擦会增加，在金融危机的情况下采取贸易保护主义的政策是不可避免的。刚才温总理讲希望一些国家不要嘴上说坚持自由贸易的原则，行动要和政策一致。他的这个提法原因就在于在金融危机下没有贸易保护主义是不可能的，只是严重的程度与否，从我来讲，我认为中国今后肯定是世界出口越来越多，在世界出口中的地位越来越上升。中国要准备好世界贸易保护主义的力量上升，世界贸易保护主义势力发展，我们要利用自己的经济力量减少世界贸易保护主义对我们造成的影响。

    主持人：下面的话题还是回到G20，刚开过财长和央行行长的会议，月底还要在匹兹堡召开一个峰会，你对这个峰会有何预测？

    阎学通：从预测国际关系角度来讲有一个方法叫惯性预测，你看到火车开，你看这个火车速度越来越快，你会说越来越快，你看慢了，会说越来越慢，一般这样的预测准确性比较高。看G20金融危机以来的几次会，我们用惯性预测原理预测，G20在原则方面能够继续达成共识，但是在具体问题上继续达不成共识。第一次在华盛顿开G20会议，到最近开的财长会，不能就具体问题达到共识，什么坚持进行自由贸易，坚持国际合作，对体制改革，这些原则问题很容易达成，今后在原则问题上不会有太大的分析，为什么呢？原则上同意了以后可以不做，原则上同意不意味着要在政策调整，今后G20在合作态度、原则上会非常积极，但是具体问题上很难达成共识，达成共识都要经过多轮的谈判才有可能。

    主持人：我们访谈时间有限，请您聊一下达沃斯参会的感想和期望？

    阎学通：我讲三点。今天来达沃斯的感觉是达沃斯讨论的问题显然受社会影响，这个社会关心什么大家讨论什么，这是最大的特点，能够跟着时代走这很好。

    第二点在议题上，达沃斯讨论的议题里面显然受企业的影响比较大，他们在讨论的过程中更多是关于对企业的利益考虑，而对社会的利益，对民众的利益考虑比较少。特别在讨论过程中企业人士比较多，他们对国家之间的关系问题讨论相对少一些。

    第三点夏季达沃斯在中国召开的，来中国参加的人特别多，从参加人的档次来讲，我自己一个感觉是，像温总理说的，企业要争取人的素质提高，我们中国确实经济财富增加以后，人的素质要提高。

    主持人：非常高兴与阎学通教授分享一下对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的观点，感谢您抽空来我们的直播间，也非常感谢各位网友关注我们对达沃斯年会的报道，谢谢。

    阎学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