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光明网理论》

编辑：国关国政外交学人平台

作者徐晏卓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英国脱欧公投对欧洲乃至全球安全防务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民意调查数据显示，支持脱欧的民众和政治家更多的是出于经济，主权和移民问题的考量，安全防务政策并不是脱欧的主要驱动因素。

然而，随着脱欧谈判具体问题浮出水面，脱欧公投对英国和整个欧盟地区安全防务的潜在影响成为欧洲政客们辩论的焦点之一。双方在脱欧谈判中的预期和未来脱欧完成后新的安全防务关系和安置议程远没有明确的指向，且在谈判过程中亦缺乏正规的机制可循。

谈判的最终结果不仅仅取决于双方在谈判桌上的权衡与妥协，外部局势和一些突发事件也很可能扭转最终协议。因此欧洲安全防务处于高度不确定的环境中。在这样的背景下，分析欧洲安全防务的未来走向不是预测脱欧的具体安排，而是解读脱欧对英国和欧盟安全防务的潜在影响以及对非欧盟国家的连带冲击。

1、脱欧或导致欧洲情报共享和跨国拘捕机制失灵，对安全的冲击远超对防务

国家是国防事务的主体, 国际防务往往通过政府间的合作。与北约相比，欧盟本就不是一个主要的防务主体，英国长期反对欧盟共同防务建设。

因此，相比英国和欧盟联合防务，脱欧对网络安全、安全信息共享、反恐、跨国犯罪追铺等与民众日常生活联系更紧密的安全事务冲击较大。

一方面，英国是欧盟整体安全网络中的重要力量。每年伦敦为欧盟应对恐怖主义威胁、跨国犯罪、网络安全威胁、军事科技研究提供了大量的经济和智力支撑。脱欧后，欧盟势必将失去这一主要的安全资源来源，在安全能力建设方面将面临更大的经济压力。

另一方面，欧洲国家遭受恐怖袭击的威胁，安全情报共享是其打击恐怖主义和跨国犯罪的主要信息来源。据报道，2016年欧洲国家间情报分享增加了10倍，而英国又恰恰是使用欧洲刑警组织反恐数据库最多的首三名成员之一。

一旦英国脱离欧盟，欧盟有权不再与英国合作，双方情报共享机制面临失灵，英国离开欧洲刑警组织和退出欧洲拘捕令后跨国协同调查和拘捕也变得孤立无援，这些势必将增加英国应对恐怖主义等跨国家安全问题的难度。

因此，在脱欧谈判过程中，英国和欧盟成员国需要重新确定安全合作模式，特别是加强英国与欧盟成员国的双边安全合作以应对恐怖主义、犯罪集团和网络威胁等跨国安全问题。

2、关键节点脱欧，加剧欧洲分歧

在脱欧公投前，欧洲国家已然面临重大安全防务风险，包括欧盟国家对俄罗斯的安全疑虑，恐怖主义，移民危机，中东战局对欧盟的安全冲击等，欧盟成员国为应对这一系列安全防务威胁提出了集体应对措施：包括欧洲议会批准投入2500万欧元经费到军事研究领域；建立欧盟共同边境部队；授权提升欧洲刑警组织的“反恐”能力等等。

这些计划尚在酝酿中的关键节点，英国选择脱欧，不仅将减少英国对这些规划资金、人力和技术等方面的支持，更会阻碍欧盟未来安全机制的升级，增加不确定性，削弱欧盟成员国内部进一步加深安全合作，建设欧盟兼具军事合作主体的信心。

欧盟成员国继英国之后更加不愿在集体安全防务方面增大投入。一个“嘴软腿细”的欧盟也将更难以与美国在安全防务上分庭抗礼。但需要指出的是，英国不是欧盟唯一障碍，其他成员国之间的分歧只是暂时被脱欧事件掩盖。

欧盟内从长期来看，由于包括欧盟内两个最大成员国在内的27个成员国拥有不同的战略优先、安全威胁、经济水平和军事基础，相比双边安全防务合作，欧盟成员国之间的集体安全合作仍面临巨大困难。

3、安全防务侧重面临调整和分裂

一直以来，在欧洲英国强烈谴责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强调俄罗斯对巴尔干地区的安全威胁，主张扩大对俄罗斯的制裁；而在外部英国主要安全利益则集中在亚太、印度洋和中东地区。

脱欧将打破现有东欧与南欧安全优先侧重，加剧欧洲国家在安全上的分歧。南欧成员国对俄罗斯带来的地缘安全威胁感并不大，其安全关切重心更多集中在移民危机和恐怖主义威胁上。而与英国存在历史问题的爱尔兰则面临来自英国的安全和边界压力，与英国海外领土接壤的西班牙和塞浦路斯同样担心英国脱欧对本国边界造成的安全风险。

只有波兰和巴尔干国家继续将安全重心放在原有欧盟集体领土防务上。在全球范围内，相比英国，欧盟在亚太和印度洋的安全防务利益较小。脱欧后，欧盟对亚太地区的领土争端关注度将进一步下降。

诚然，脱欧并不会对欧盟外部英国主要的安全防务关系造成太多影响但脱欧后，英国在多边机构中的政治、经济和军事资源投入将有所调整其战略角色也会产生变化。

与之相对，外部安全伙伴也将会通过双边合作或寻找欧盟中英国替代者的方式，降低脱欧对本国的影响。英国充当美国与欧盟成员国之间斡旋角色不复存在后很可能会将更多的安全资源投入北约和双边伙伴关系中。

短期内为了昭显其脱欧后在区域和全球安全事务中的作用，抵消脱欧带来的影响力下降，英国将会更加积极地与欧洲外国家建立新的贸易合作关系，确保其与亚太地区、印度洋地区和与其他经济体之间的交通通道安全，这将促使美国与英国之间更为紧密的安全合作，同时也意味着英国在美国面前更缺乏可谈判的筹码。

对中国而言，由于英国脱欧后受限于北爱尔兰和苏格兰的内治问题，其可投入到全球安全的资源有限，因此尽管英国有积极投入亚太地区的意愿，但更多只能步美国后尘，并不会对我国在亚太和印度洋的安全利益造成太多影响。反而脱欧事件对我国影响最大的在于脱欧引发的领导人变更。

特蕾莎梅与前任首相卡梅伦不同，其对中国的海外投资持高度怀疑态度，担心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投资存在对东道国国家安全的威胁。且脱欧后的英国更缺乏与美国在地缘政治问题上相制衡的能力，因此很难对中国采取比卡梅伦时代更为开放的政策。

从中国方面来看，脱欧后的英国影响力显然不如整个欧盟，中国在欧洲的重心相应地需要平衡在英国及其在欧盟的替代国之间。近期，中德两国关系的改善和提升，使德国成为中国在欧盟内部替代英国，最可能的安全合作伙伴。6月13日，首次中德高级别安全对话在北京举行。两国在反恐、打击跨国犯罪、有组织犯罪等领域存在广泛的合作空间。

总之，欧盟内部成员国对英国脱欧面临两难抉择，而不同国家之间的安全防务优先不同更加剧了这一抉择的复杂性。一方面，欧盟国家希望采取强硬政策慑止其他国家步英国后尘；另一方面，从实用主义角度这些国家又不可能摒弃英国这个重要的安全防务伙伴。对于欧盟以外国家脱欧对其安全防务造成的影响不大，其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加强与英国和欧盟国家的双边合作，在英国与欧盟之间找到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