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做客中国，比较委婉但非常激烈地对中国的贸易政策提出批评，他认为，中国在操纵汇率，使人民币币值被低估；通过这种政策，中国获得了巨大的贸易盈余。

　　对于中国操纵汇率的指控，在美国并不新鲜，时不时有国会议员提出相关议案，要求对中国进行惩罚；现任美国财政部长蒂莫西·盖特纳在候任期间曾向 国会说明，奥巴马总统认为中国正在操纵货币。但这些对于中国操纵汇率的指控，从来都只是停留在“设想”，一旦进入正式而严肃的考察，这种“设想”就会因为 没有确实的证据而被否定。此类议案屡次在美国国会被提出，但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反应；美国财政部在每年两次向国会提交的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的报告中，会审查 贸易货币操纵汇率的问题，中国当然是重要审查对象，但自1994年下半年以来，从来都没有被列为“操纵汇率国家”，今年5月在盖特纳主持下的报告也是如此 ——他的态度在从“设想”到“求证”的过程中发生了改变。

　　美国财政部曾在1992年5月至1994年6月的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报告中连续将中国列为“操纵汇率国家”，原因是中国实行汇率双轨制，“官方 汇率”显著低于“市场汇率”。但自1994年以来，人民币官方汇率与外汇调剂价格并轨，中国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美国财 政部就再也没有证据指控中国操纵汇率。

　　1994年之后，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1998年到2005年7月间更是“钉住”了1美元兑8.27元人民币的水平，这当然是中国政府干预汇率 的结果。但政府维持汇率稳定的行为不应该受到指责，不应与操纵汇率等同。在19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之前，钉住汇率制是相当普遍的制度。而在此之 后，也有很多经济体采取固定汇率制，典型的例子是香港。欧元区国家之间实际上也是实行固定汇率制，这些国家都使用欧元，完全不存在汇率浮动的情况。

　　美国政府实际上也在对币值进行干预。货币的价值不只是汇率一种形式，利率、物价也是货币价值的表现形式，而且，汇率、利率、物价三种币值形式是 相互关联的。美国政府没有直接干预汇率，但它一直在操纵利率，而这又间接影响美元的汇率。在这次金融危机之前，美国曾多次降息，使得美元泛滥，美元持续疲 软，汇率走低，购买力下降——这就是美国对汇率的干预，当然，实践证明这没有为它带来贸易盈余的增加。

　　如果以稳定汇率为由将中国列为“操纵汇率国家”，那欧美也应该享受同等待遇。操纵汇率不应该包括稳定汇率的行为，而应该指向与之相反的行为—— 比较频繁地单向改变汇率。而中国没有频繁地使人民币贬值从而扩大出口。2005年7月汇改以来，人民币一度有频繁单向升值的趋势，但那主要是为了增加人民 币汇率的弹性，完全不存在扩大出口的意图。因此，在一些人的“设想”中，中国在操纵汇率，但仔细论证之后，他们就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否则会伤了自己。所谓 中国操纵汇率，只能是一个感性的结论。

　　克鲁格曼是一个理性的经济学家，他之所以会认同那个感性的结论，是因为他以为发现了新的证据：中国实行资本项管制，这是与欧美不同的方面。如果 指责中国通过资本项管制操纵汇率，就可以避免“误伤”欧美。但这也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论据。中国的资本市场规模还不够大，正常的资本流入（而不是通过吹大 中国资本泡沫获利然后外逃的资本流入）规模也不会太大，对汇率难以产生根本的改变。因此，资本项管制不会对人民币汇率产生明显扭曲。如果中国现在就放开资 本项，那些非正常的资本流入倒是可能扭曲人民币汇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