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的不是酒,而是“伤害权”和“服从性”的较量
愉记参加过一场饭局,某银行基层行领导率队和某较大型客户经理人团队吃饭。碰巧这双方愉记都很熟。
文/夏心愉
来源:愉见财经(ID:fish-finance)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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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记参加过一场饭局,某银行基层行领导率队和某较大型客户经理人团队吃饭。碰巧这双方愉记都很熟。
我是跟着客户的车去的,所以跟着他们在饭局前先绕道到附近的星巴克,看着他们个个芝士蛋糕、提拉米苏和着加奶的咖啡和热巧克力下肚,然后再每人超剂量地吃了两三粒一种叫“醉得喜”的小药片。据说是一种香港带回来的解酒丸。
看他们这架势,感觉像上战场,那对方一定是“肚子通江河”、白酒一斤面不改色的金融人咯?以至于他们要如此劳师动众。
其实非也。跟他们吃饭那支行长我再熟悉不过,酒量一般般不说,这肝还早就捐给了行里的指标压力,车里是常备“易善复”的。这种本身是用来改善脂肪肝的药,被他发明创造成专用来喝大酒前吃,据他说这药物能保护肝脏,少吸收酒精;但他要的效果可不是少吸收酒精,而是因为酒精吸收少了,所以他就能喝得更多,也就能撑到更晚喝断片儿。这之前的拼酒时间,就是他用药物换来的业务拓展有效时间了。
席间觥筹交错。如你们所能想见,充满了“感情深、一口闷”、“是不是兄弟,就看你喝不喝这杯酒”、“酒品见人品,你人品好不好就看你喝不喝这杯酒”、“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咯”这样的劝酒常用语;也如你们所能想见,喝酒的容器从小杯子变成了大杯子最后变成了“拎壶冲”。
双方的老大和喝酒干将们,都在喝在一半的时候去上洗手间,并明显比正常解手的耗时要长。我微信了我那支行长朋友说“要紧吗”,他说,刚去故意把自己抠吐了,吐多少酒精下面就能再多喝多少了。
大酒喝到最后,自然是双方都会出现丑态,比如衣衫开始不整,说话开始轻浮,吐在地毯上、睡在桌子上。
席间他们自然是都讨论了一些业务合作模式的。可第二天我问双方的老大,两个人都“酒水糊涂”记不得细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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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场景,想必泡在政商圈的各位都不陌生。愉记曾经很多年都觉得这简直是“神奇”+“神经”:
你们明明双方都靠武装,为何不能姑息自己姑息对方?
你们明明是奔着业务合作去的,为什么要全部喝到断片儿、连谈了什么业务模式都记不清?
你们是不是压力太大以至于都有自残倾向?
你们都经历过宿醉的翻腾、老婆的白眼、隔天酒醒后仍头痛欲裂、和每年体检报告上不忍直视的肝损伤指标,为什么还不能摆脱这种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谈生意方式?
突然有一天,愉记在一场酒桌混战上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你们灌的根本不是酒,而是一场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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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见财经”先来给大家穿插另外一头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我一个朋友年前调到一个新部门去当副手,结果上手参与的第一件事,不是组织决策、不是经营管理、甚至都不是出门谈业务,而是带一个小兵去整理部门多年挤压的文件,理出所谓的“战略框架体系”。部门一把手美其名曰,整个部门新的一年的战略框架都要参考这个体系而完成,所谓意义多么重大,必须由领导级带领员工完成。
而事实上,朋友和他的一把手、甚至包括大多数部门员工其实都心知肚明,这文件整理没有什么实际效用,还很琐碎浪费时间。但是,我这朋友还是认怂地去做了。他跟我说,其实这件事情有一项仪式意义,其本质是有权者对他人达成一种小剂量伤害,以此来对下属的“服从性”进行确认,同时也是对他自己权威的一种再确认。
第二个故事则非常简单,就发生在你我身边:俩孩子被老师一起罚站过,互相看过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更容易成为校园里的好哥们;俩女生交换过自己隐匿受伤的过往,互相了解了对方最糟糕的情感故事,很容易成为闺蜜。
有时候,不是在各自面前展示自己的傲娇、好胜,而恰恰是在各自面前敞视自己的弱点、缺陷,才是两个人达成更深刻关系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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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面跑题出去的故事说回来。硬是劝酒、硬是灌酒也是如此——宛若一场仪式。
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之间、推杯换盏之间,拉锯出的一场无形的较量:究竟你我他之间,谁对谁可以实施这种小剂量的“伤害权”,谁对谁要多喝几杯酒,以显示“服从性”,才是此间真正的看点。
与其说这一群人在品味佳肴美酒,不如说他们在进行权力的较量、以及此间的一场“服从性测试”。而既然是服从性测试,那就是要用一些显而易见无聊、无谓、无太大意义、甚至会导致对方有轻度不适的事情来进行。比如我朋友要花上两整天来整理破文件;比如说劝君在已经喝高的情况下再饮一杯酒。
上头“愉见财经”提到的支行长和较大客户,其实之间就有一场暗较量。是你银行手握信贷额度的话语权更大,还是我客户自己也不错,想给我贷款的银行可不止你一个,因此我完全可以跟你就利率进行议价的话语权更大。
如果仔细看这酒局,还会发现,在主要矛盾(合作双方)之下,还有次要矛盾,也就是一方的领导与下属。替领导挡酒、帮领导罚酒等,又是另一场宣誓效忠的仪式了。一个领导带出俩小兵,同等情况下,多半是酒量大最后还替领导冲锋敬酒并喝吐的那个,比木愣愣在一边吃菜的那个,更受赏识。
由此推衍开来:1,一个人先干了、对方随意;2,对方干了,自己随意甚至可以不喝;3,俩都二话不说干了;4,俩都随意随意;5,一个人拿一杯酒敬了一桌子人、或一杯酒就打了一圈;6,这个人打一圈的时候,别人都随意喝一口,只对某几个人干了杯;7,一群人都干了敬一个人——这些,都是权力格局与服从性的不同展示,也各有深意。
在政界,那个先干为敬的,就是宣誓效忠,那个让对方干了自己随意的,就是提醒你上下属关系怎么定位。
在商界,两方谁喝得多谁喝得少,谁喝得推脱耍赖谁喝的豪爽甘愿,就是“这事儿咱们到底是谁更有求于谁的”、“这事儿咱们到底谁说了更算话”的一种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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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再对照到上面跑题故事里的罚站兄弟或无秘闺蜜,在对方面前显示弱点和缺陷,是拉近关系、达成某种程度的“同道中人”、“同盟”的最佳前提。
喝醉后,你见过我、我也见过你的“衣衫不整,说话轻浮,吐在地毯上、睡在桌子上”,就是这种缺陷暴露。
每个人在外人面前,都有“角色面具”的部分,而能对其卸下面具、能看到自己缺陷的人,往往就更“亲”。这种在酒精作用下的缺陷暴露,就像是一种“抵押物”,你攥着我的不雅、我也攥着你的丑态。双方图的,就是这种坦诚相见之后或能达成的一种“关系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