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万荃日前召开的2013年中国人民银行工作会议指出，今年要进一步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简化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手续和审核流程。继续支持香港等境外人民币市场发展，鼓励人民币在境外的使用和循环。2012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呈现出剧烈双向波动的态势，步入2013年，人民币汇率又持续上扬并创出新高。今年人民币是否存在大幅升值的空间？如何进一步推动人民币跨境使用及进一步打开人民币回流渠道，促进人民币在跨境和境外市场的良性循环？就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所长黄志强。

　　记者：您认为2013年人民币汇率将受到哪些因素的共同影响？

　　黄志强：一国货币的汇率主要受经济增长、资本流动、物价水平和货币政策等因素的影响。2013年人民币升值幅度不会很大，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的特征将更加明显，预计全年在2%左右。主要原因是：第一，经济基本面仍维持良好状态。尽管2013年我国经济增长回升幅度有限，但与欧、美、日等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经济增长仍然较快。第二，拥有庞大的外汇储备。截至2012年末，我国外汇储备余额达3.31万亿美元，位列世界第一位。庞大的外汇储备，使中国政府具有强大的外汇干预能力，这不仅可以增强投资者的信心，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民币汇率的预期走势。第三，贸易格局更加多元化。我国积极拓宽与东南亚等新兴市场的贸易往来，力图消除对欧美市场的过度依赖。近年来，我国对东盟出口逐步上升，2012年我国对东盟出口占到全部出口总额的10%。同期，对印度、巴西、俄罗斯三国的出口占我国全部出口总额的6.1%。与新兴市场贸易往来的持续增加，能够优化我国外贸布局，有利于维护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定。第四，利率水平显著高于主要发达经济体。2008年12月以来，出于提振经济的需要，美国一直将其联邦基金利率维持在0.25%的低位。随着欧债危机的不断恶化，欧央行宣布自2012年7月11日起，欧元区基准利率由原来的1%调降至0.75%，希望以此来缓和危机对欧元区造成的创伤。尽管我国2012年连续两次调降人民币存贷款利率，但仍与美国、欧元区维持较大利差，这对人民币汇率形成支持。此外，发达国家不断出台新的量化宽松政策，而中国与主要经济体货币政策松紧程度存在差异，可能会推升人民币的币值。

　　自2005年汇改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已累计升值30%左右，目前人民币越来越向均衡汇率水平接近，大幅升值的空间已经有限。同时，如果升值太快，将对今年我国本已严峻的出口产生较大压力。

　　记者：2012年可以称做人民币跨境使用深化的一年。这一年间，与人民币跨境使用相关的新政策不断推出，与人民币跨境使用相关的金融产品在全球各地不断涌现，请您介绍一下目前主要的人民币金融产品以及它们对推进人民币跨境使用的作用和意义。

　　黄志强：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的加深，人民币金融产品的种类也相应增加。总的来说，目前既有传统的金融产品，比如存贷款产品，也有投资类产品，比如人民币债券、RQFII、保险和理财产品，以及正在推出的跨境人民币贷款业务，同时还有避险类产品，比如人民币的期权产品和期货产品。

　　人民币金融产品种类的日益丰富，对于人民币跨境使用具有促进作用。一方面，这些产品的出现能够进一步增强人民币市场的流动性，提高人民币的交易活跃度；另一方面，能够满足投资者的投资需求，带来更多机会和更高的投资收益，进而增强投资者持有人民币的意愿，真正扩大人民币的使用。

　　当然，除了境外人民币金融产品种类的不断丰富之外，我们更要关注离岸金融市场本身的建设和规划，关注相应的制度设计和安排，关注市场主体的进一步多元化发展。

　　记者：为配合人民币的跨境使用，人民币资本项目下开放的进程也日益加速。去年年底，人民银行正式批准深圳前海地区的跨境人民币贷款业务。有市场声音认为，这是人民币资本账户开放的标志性事件，对此，您如何看待？

　　黄志强：加快人民币跨境业务是实现我国资本账户开放、推进人民币跨境使用的关键环节和重要举措。近期人民银行推出前海跨境人民币贷款业务，允许香港银行为内地（前海）提供人民币贷款业务。尽管新业务只是试点，规模不会很大，并且对借款人、借款用途和流程都有严格的限制，但依然是人民币资本账户开放的标志性事件。

　　首先，新业务为境外人民币增添了新的回流渠道。结合已开始实施的RQFII、点心债等业务，资本项下的回流渠道（包括股票、债券和贷款三大类）全面启动，这将提升香港离岸人民币市场的活跃度，进一步巩固香港作为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地位。其次，深圳前海企业增加了一种融资方式，有助于降低前海企业的融资成本。待时机成熟，该业务也可以拓展到其他币种，比如美元、欧元等，也可以扩展到更广的区域，具有一定的可复制性。最后，促进香港和内地金融市场一定程度的融合。我理解，全面的资本项目可兑换可细分为四个维度的“自由”，即自由流动、自由兑换、自由定价和自由投资。新业务只针对人民币，不需要自由兑换，其他三个维度已基本放开。由于利差的存在，随着内地（前海）企业对香港人民币贷款需求的增加，香港人民币利率会有所上升。同时，通过与香港金融市场的往来，内地市场会借鉴或吸收香港市场上一些成熟的国际经验，有助于促进内地市场的规范和发展。

　　记者：您对加强人民币在跨境和境外市场的良性循环方面有何建议？

　　黄志强：目前人民币的国际使用存在两个循环：一个是跨境循环，也就是通过贸易和投资渠道，人民币在中国境内和国际市场之间的循环；另一个是境外循环，也就是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在海外市场的流通和使用。

　　在跨境循环中，政府需要进一步加强直接管理。目前，我国资本项目仍未完全开放，人民币还不能自由兑换，人民币利率尚没有完全市场化。从历次国际金融危机的经验教训看，贸然开放资本账户不仅不能促进一国经济和金融的发展，反而还极易遭致国际资本的冲击，带来金融体系的不稳定。因此，既要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又要确保国内金融体系的稳定，并且创造条件继续推进改革，这就要求在充分发挥市场作用的前提下，让政府在人民币跨境使用中起到一定的引导作用。

　　我认为，政府的作用可以简单概括为“积极建设渠道、认真控制闸口”。“积极建设渠道”是指政府要积极探索，进一步建立和完善人民币自由流入、流出的贸易和投资机制，保证人民币在国际经贸中的流通和使用。“认真控制闸口”是指由于目前国内金融市场化程度较低，我们还不能完全依赖于市场手段，政府应成为渠道的监管者，控制、甄别和监测资金的规模和流向，以“依托真实贸易背景、服务实体经济”为两大原则，对能够促进实体经济发展的人民币跨境流动予以放行，对可能冲击国内金融体系稳定的跨境资本则要加以控制，防范潜在风险。

　　国际经验表明，无论是香港，还是新加坡和伦敦，能否真正建成人民币离岸中心还有赖于市场的成熟度。市场的成熟度意味着市场既要有深度，也要有广度；既要有足够规模的人民币资金沉淀，更要有资金运用的渠道。人民币离岸中心的作用就是要聚集海外的人民币资金，并通过成熟的资本市场为其提供丰富的保值、增值的金融产品，从而实现人民币在全球范围内的自由流通和使用。

　　另外，要加强政府在人民币离岸中心发展中的作用，做好相应的规划和布局。从短期看，“综合+特色”模式较为可取。所谓综合模式，是指类似于香港这样的全面发展的人民币离岸中心；所谓特色模式，是指在一项或者几项功能上较为突出的人民币离岸中心。通过这些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协调发展，共同促进人民币的跨境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