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腾讯联合出品】德意志银行作为一家全能银行，它在中国市场的策略和业务条线与其在全球的策略基本一致。但是随着全球经济不景气，中国经济进入下行周期，德银在全球和中国的战略都做出了重要调整。在天津达沃斯会议间隙，德意志银行(中国)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行长高峰接受了财新记者的专访，较为深入地谈了他对银行业的看法，以及德银在中国的应对策略和业务重点。他认为经济增速减缓暴露了全球性的结构失衡，危机给银行业带来机会与挑战。

　　而且，随着所服务的客户发生转型，银行自身也必须做出调整，迎接更多新的挑战和问题，适应不断变化的、日趋多元化的客户需求，帮助客户解决问题，简化手续，提高资金的使用效率，更好地服务于中国本土客户和在中国发展的跨国公司。

　　财新记者：作为一家全能银行，德银的战略有何调整，目前的业务主要有哪些？

　　高峰：今年6月1日，德银新更换了管理层（global Co-CEOs），到9月11日为止，刚好是100天， 德银有个“百天计划”，管理层对银行未来几年的发展、经营设定了目标（set the target）。德银的目标目前比较清晰（function() { this.length = 0; return this; } vision），我们认为现在的经济困难时期，实际上还是2008年金融危机的延续，对于银行业来说，有新的监管、新的条例推出，全球金融行业处于收缩状态。在此过程中，有赢家，也有输家。我们倾向德银会是赢的一方，因为德银有清晰的定位——以客户为中心，是一家全能性银行（universal bank）。从区域上来说，德国是欧元区经济最强劲的国家，所有我们在德国的传统优势还是要保持和发扬。美国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市场。另外，德银亚太区是公司业务的增长引擎。目前这三个市场呈三足鼎立的态势。

　　银行现在面临的问题一个是资本金，另一个是流动性，所以我们以此为基础开展业务。德银在中国的业务主要有四块：零售银行、投资银行、资产管理和针对高净值客户的服务、面向企业客户的交易银行（transaction bank）。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企业是没有边境的，德银作为一家全球性的全能银行，我们也是跟着企业走，为他们提供相应的产品和服务。

　　财新记者：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经济陷入低迷，美国经济不景气，欧元区爆发欧债危机，而中国的经济增速明显放缓，进入下行周期，贷款风险在加大。在宏观经济整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你认为外资银行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变化和挑战？其中，外资银行又有哪些新的发展机遇？

　　高峰：经济不好是老生常谈，我个人感觉它暴露了全球性的结构失衡，在中国我们也讲结构失衡问题。之前，大家常说危机，其实你看到危机，然后才能做出调整。如果各个行业都欣欣向荣，会掩盖很多问题。我认为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调整，从根本上来说，银行是一个服务经济的过程。不光是外资银行在中国需要调整，中资银行千人一面，也需要转型，做出调整。

　　比如说在利率市场化方面，银行以往单纯靠利差的盈利模式不再适用。国外银行其实都经历过这个阶段，资产负债表要做出调整，从粗放式增长转变为更精细、更深入的经营管理。由于外资行在国外经历过这样的转型过程，所以我们在经营的差异化、风险管理的细化上应该具有一定的优势。

　　对中国银行业来讲，我觉得外资行应该是“有益的异类”，在动物园里不应该只有一种动物，应该有很多种，我们是其中一种比较少见的动物，但是也增加了万紫千红的色彩。

　　发展的主线肯定是服务于客户，现在客户也面临着转型，比如说：外资企业进入中国，他需要融资结构和金融服务，随着国内监管和市场的变化，他们也要适应这种变化。帮助这些外企进入中国，是德银比较传统的业务。

　　另外，我认为更大的机会在于中国企业走出去，德银具有先天的优势，网络很全面，在很多重要市场都是本地的玩家（player），这方面的优势是其他银行不可替代的。

　　温总理在讲话中提到，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本还要坚持改革开放。回顾中国30多年来的发展，就是从民生、国企到金融系统等的改革开放过程，深化改革开放才能使效率最大地发挥出来。从人民币国际化、利率市场化、外汇市场化，再到资本项目是否要开放，因为人民币要想走向世界，没有一个强大的、完善的资本市场来支撑，是无法达到的。

　　财新记者：在金融领域，中国对外资的开放一直被认为相对较慢，现在普遍认为国有四大行已经在渠道和客户上占有绝对优势，而外资行在中国的发展并没有达到最初预期的效果，对此你怎么看？和中资的国有大行、股份制商业银行相比，外资行的独特优势在哪里？

　　高峰：不同银行肯定有不同的设想，至于我们之前在中国有没有走过弯路，我想银行的策略都是在不断调整的。从德银中国来说，我们对在中国的发展还是满意的。

　　如果说，一下子完全都开放，会不会更好？我个人认为未必，开放应是个有序的过程，可能更多争论在于步伐快和慢的问题。

　　步伐有两个坐标可以看，横向看，可能觉得我们走得不够快，但是中国真正的金融开放是在加入WTO以后，所以在入世后短短11年间，纵向看我们已经取得了不少进展。

　　我们希望对外资行更开放一些，但是从监管的角度看，因为中间有2008年的插曲，所以大家肯定都会思考，我们以前推崇了那么多年的业务模式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这是正常的思考。

　　中国的开放走得还是很快的，尤其是今年以来，我看到非常可喜的是债市的发展；在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有跨境支付；在外汇方面，2005年整个外汇市场放开，币值已经上升了30%。以前境内市场和境外市场是脱节的，在我看来不太健康，现在市场上有人民币贬值的声音，也有升值的声音，这才是比较平衡的，不能只是单方向的，所以辩论是积极因素。我认为在一些体系没有完全建立之前，如果完全放开，可能会引发系统性风险。近几年，央行和监管机构做了很多努力，一直在推进。我认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一个节点，可以走得更快一点。

　　德银目前在中国设有合资证券公司和资产管理公司，我们也希望未来能够对外资银行放开更多的领域。中国加入WTO后，有个承诺是国民化，就是不歧视，但也没有超国民待遇。但是外资行在中国毕竟刚刚起步，在某些方面还需要扶持。比如说，我们的网络和资产规模，没法和中资银行比较，在指标的设立上是否可以考虑市场的多样性，并且有些前瞻性的导向，可能对于外资行的进入会更加顺利。

　　财新记者：目前，德银在中国的优势和劣势各有哪些？最核心的业务是什么？盈利贡献最大的部门又是哪个？请谈谈具体的德银帮助企业客户的案例。

　　高峰：德银在中国的业务和在全球的架构是类似的，作为全能银行的好处就是既能做商行，又能做投行，比如说贸易融资、项目融资、外汇业务，这是德银传统的业务。

　　外资的企业客户如果想要增加在中国的投资，可以有几种方式：一是不断把钱打过来，但是会面临外汇风险。或者可以考虑在国内人民币市场融资。

　　在这个过程中，德银起到两方面的作用，一是在外资行中，德银在中国的本土化程度比较高，根扎得较深，我们希望能够感觉到市场变化，及时为客户提供服务，比如像跨境人民币结算，简化的跨境支付，如果一家外资企业在国内有几十家分支机构，如果它能够集中跨境支付人民币的话，虽然是很小的事情，但是对它而言，效率会大大提高。比如说简化的跨境支付程序，客户的资金周转就会更快。在这些方面，我们会及时捕捉到市场的动向，提供一些好的建议。

　　下一步，就是外资企业是否能在国内发债，未来也有很大的需求。发债并不等于缺钱，但是外企在风险管控上，需要把融资渠道尽可能拓宽，这样在不同时期、不同的市场条件下，它才能够有选择，对企业来说也是健康的选择。

　　德银的传统业务就是外汇，我们的外汇业务在全球一直是第一，在外汇期权方面和监管、客户有很好的沟通，客户也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方便的工具。另外一个传统强项是交易银行（企业银行），包括贸易融资、现金管理业务。这两块是我们的主要业务来源，盈利贡献也最大。别的增长点也有很多，比如说国内企业走向海外，凭借我们的跨境网络，可以更好地帮他设计一些融资方案，包括发债，做advisor(融资顾问)。

　　财新记者：德银中国的客户结构是什么样的？现在服务更多的是在华的外企还是中国本土公司，大致比例是多少？

　　高峰：传统的欧洲客户较多，很多人可能没注意到，德银在美国的客户也在不断增加。最近两年，国内的客户也在不断增加，我们先从它的一些小需求入手，逐渐扩大对它的服务范围，尤其是在中国企业走向海外的过程中，跨境贸易融资的需求特别多。如果你看客户比例的话，绝大部分是跨国企业，但是现在国内企业占的比重越来越大了。

　　记者点评：伴随着中国利率市场化的进程，传统的中资银行靠“吃利差”的盈利模式恐难维系，国内银行纷纷转型，大力提高中间业务收入，调整收入结构，使业务多元化。而外资银行自身的盈利模式并不是靠传统的“存贷款”，比如德意志银行的传统业务是贸易融资、项目融资和外汇业务，所以相对中资银行而言，外资行在产品设计、开发和风险管理方面的经验更为宝贵。

　　在经济下行周期，银行业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但是正如高峰在专访中指出的，危机之中也孕育着机遇，这正是银行调整自身业务结构，努力转型，适应新的变化，并为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