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由陆家嘴金融城发展局、上海市银行同业公会、上海市保险同业公会、上海市基金同业公会、上海市证券同业公会、上海上市公司协会、上海市国际股权投资基金协会、上海股权投资协会、中国金融信息中心共同主办，钜派投资、有鱼普惠联合主办的"陆家嘴资本夜话"系列讲坛第24期，特邀上海票据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宋汉光先生，作题为"中国票据市场发展"的主题报告。

致辞

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副巡视员兼金融服务一部主任季家友

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副巡视员兼金融服务一部主任季家友在致辞中表示，非常高兴参加今晚的讲座，陆家嘴资本夜话系列讲坛为各界人士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学习的课堂和交流的平台，金融中心背后必定也是一个思想中心，非常有意义。

作为一名"老金融"，我对票据市场是非常有感情。首先，票据业务既是银行、金融的基础业务，直接服务于实体经济发展；又是金融市场的主要交易品种，资产证券化、票据化，盘活了我国多少的信贷资产，也提高了银行资产的流动性；而且票据还是央行公开市场操作和再贴现市场的货币政策工具，是央行直接灌输资金于实体经济的重要渠道。

其次，我现在分管的支付结算处，在总行正确决策下，全程了参与了电子商业汇票系统（ECDS）的建设和运行。目前，90%以上的票据签发、95%以上的票据交易都通过电子商业汇票来完成，作为监管部门的亲历者，感觉十分自豪。

再次，我所在的部门也一直十分关心票据市场的发展，近5年来做了一些有前瞻性、有建设性的研究报告，也通过支付清算协会的平台组织业内专家编写了专题报告和专业书籍，我们曾多次向总行建言设立全国统一的票据交易所。

近三十年来，我国的票据市场发展迅速，规模不断壮大，市场参与者涵盖各类金融机构和各类企业经济群体，制度建设和基础设施逐步完善，服务实体经济能力逐步加强。但同时，也出现了市场透明度低、交易效率不高、基础设施发展滞后、部分金融机构内控薄弱等问题，尤其是2015年以来，随着风险的不断累积，连续发生了几起银行体系内的票据大案，引起了中央和社会广泛关注。

为了防范风险、规范票据市场、深化金融改革，由中国人民银行牵头筹建全国统一票据交易平台——上海票据交易所，自其成立以来，我国票据市场运行平稳，票据电子化水平显著提升，票据交易模式向线上交易、集中统一转变，票据作为货币市场工具的功能得到强化，市场参与者行为更加规范，市场风险明显下降，票据市场服务实体经济发展和货币政策调控成效十分显著，设立票交所顶层设计的预期功效初步显现。

我认为发挥了以下很好作用：首先，票据市场操作风险基本消除，这两年没有再发生过交易员违规交易、银行票据资产保管不当、伪造身份办理票据交易等之前暴露的风险问题，票交所成功承担了票据市场"守门人"的角色。其次，票据市场的格局产生了巨大变化，票交所基本建成了全国统一、纸电统一的电子化交易平台。2017年10月，电子商业汇票系统（ECDS）从人民银行物理迁移到上海票交所，一、二级市场融合，基础设施完成了统一。2018年10月，票交所又实施了纸电交易融合，纸票和电票的交易场所又完成了统一。票交所成功承担了票据市场"管理人"的角色。第三，我也看到票交所正带领票据市场往更高质量发展的能力和决心。一方面，票交所建章立制，把过往票据市场制度建设落后于市场发展的旧账基本还了。另一方面，票据创新突飞猛进，我了解到，票交所上线投产了数字票据生产实验系统，区块链等前沿科技落地实施，科技发展水平已经领先于市场。票交所成功承担了票据市场"设计师"的角色。

今年11月1日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了支持民营企业发展，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的有关要求。如何贯彻落实好党中央、国务院的决策部署，积极引导票据市场发挥好功能作用，助力优化货币政策传导，更充分发挥票据为中小微企业融资"精准滴灌"的效应，在防范化解风险的同时，增强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也成为了票交所当下的重要任务。相信票交所能够完成这一使命和任务，交出各方满意的答案。

主题演讲：

上海票据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宋汉光

宋汉光简介：

管理学博士，高级经济师。现任上海票据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曾任中国人民银行福州中心支行党委委员、副行长，中国人民银行宁波市中心支行党委书记、行长。长期从事金融管理工作，对金融市场、金融创新等问题有深入研究。曾先后出版多部专著，并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多篇。

以下为报告实录：

刚才季主任的讲话，让我非常感动。因为他已经很浓缩的把票据市场以及票交所成立的背景、作用点得非常精辟，同时对票交所工作也给予了肯定。感谢主办方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和大家共同交流中国票据市场发展的历程、票交所的工作内容以及下一步票据市场创新的走向和逻辑。这些都是我个人在工作实践以及学习中的一些体会和想法，不代表我所服务公司的声音。

今天，我想从五个方面跟大家交流一下。第一个我国票据市场发展历史回顾。第二，境外票据市场发展实践和启示。第三，票交所成立以前票据市场特点和风险分析。第四，上海票据交易所成立的背景、功能和作用。第五，和大家共同谈一些我自己的想法——票据市场创新逻辑与思路。

一、票据市场的发展回顾

我国的票据市场开始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一共经历过四个阶段：市场起步与试点探索阶段、制度建设与培育发展阶段、专业经营与规范发展阶段、市场创新和监管治理阶段。

此外，就是票交所成立以后，我们正在做的这个阶段。至于这个阶段怎么来命名，我希望各位从实践中再来总结。

1. 市场起步与试点探索阶段

新中国成立后近三十年，我们实行计划经济，产品统购统销，财政统收统支，金融统存统贷。没有银行的商业信用，支票仅限于单位使用，汇票、本票也不存在。

1979年开始，人民银行批准部分企业签发商业汇票。

1981年2月，人民银行上海市杨浦区办事处和黄浦区办事处办理第一笔同城商业承兑汇票贴现，上海是近代票据市场的发源地。

1984年，人民银行发布了《商业汇票承兑、贴现暂行办法》，决定从1985年4月1日起在全国范围开展票据承兑、贴现业务。

1986年4月，人民银行颁布《再贴现试行办法》，开始办理票据再贴现业务，并率先在北京、上海、天津等十个城市试行。

1988年12月，人民银行发布《银行结算办法》，允许商业汇票背书转让。

这个阶段，市场的发展动力主要有四个方面：

第一、票据信用替代挂帐信用、规范商业信用发展的政策驱动。

第二、解决"三角债"问题、搞活企业资金、增强企业活力的现实需要——利用票据的支付结算，代替现金货币，可以解决企业长期以来货款拖欠的三角债问题。

第三、资金来源渠道多样化的融资需求驱动——过去资金供给实行"大锅饭"制度，把商业信用票据化，实现资金的调节和融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资金供给的短缺和结构性矛盾。

第四、改善金融市场宏观调控方式的需要——商业信用票据化使得发展票据承兑贴现业务成为可能，企业可以向银行申请贴现，银行可以向人民银行再贴现。

2. 制度建设与培育发展阶段：1995—1999年

这中间有几个比较重要的事件。

1995年5月，全国人大通过《票据法》，这是中国市场经济立法的一个重大举措。

1997年，人民银行进一步加强商业汇票管理，印发了一系列规章制度，包括《票据管理实施办法》《支付结算办法》等。

1998年人民银行决定改进和完善票据再贴现利率的形成机制，将再贴现利率单列为央行的一项法定利率，与再贷款利率脱钩，由央行进行调整。这项政策为票据市场利率率先市场化打下基础。

1999年6月始，人民银行在一年内多次下调再贴现利率，并增加了对各分行再贴现的额度，以进一步发挥再贴现的作用，促进商业汇票承兑贴现和再贴现业务的开展。

在这个阶段，我们觉得市场发展的动力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

首先，银行和企业对票据作用的认识有所提高。从企业方面来看，票据贴现在融资成本、渠道选择和便捷操作等方面，比贷款更具优势、更便捷；从银行方面来看，票据贴现是记入了贷款的口径进行统计，同时按照信贷规模进行管理，所以越来越多的银行把票据业务列入主要信贷资产业务，开始主动经营和扩大规模。

其次，票据融资和盈利的功能被发现和挖掘。随着票据利率体系的逐步发展和完善，贴现和再贴现，贴现和转贴现以及转贴现之间的盈利空间逐渐打开。因此，各个商业银行积极开展票据业务，票据流动性提高，票据市场交易量也随之增加。

第三，相关的法律制度体系进一步完善，票据业务规范性提高。市场参与者的后顾之忧得到解决，增强其开展票据业务的信心。

3. 专业经营和快速发展阶段：2000-2008年

2000年，工商银行成立我国首家票据专营机构，标志我国商业银行票据业务进入专业化、规模化的发展阶段。在工商银行之后，许多银行特别是股份制商业银行也纷纷成立了专业的机构。

2001年，人民银行发布《关于切实加强商业汇票承兑贴现和再贴现业务管理的通知》，要求商业银行单独设立会计科目核算和反映票据贴现、再贴现和转贴现业务。同年9月上调再贴现利率，以提高商业银行向央行融资的成本，减少在资金上对央行的依赖。

2002年11月，人民银行颁布了《关于办理银行汇票及银行承兑汇票业务有关问题的通知》，取消对银行承兑汇票业务总量控制指标。

2003年6月，中国外汇交易中心建立了"中国票据报价系统"。这个报价系统以中国票据网的形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现在中国票据网已经移交给我们，票交所提供整个数据服务后，将会有更全面的数据提供给大家。

2008年12月，人民银行发布了《关于完善再贴现业务管理，支持扩大"三农"和中小企业融资的通知》，注重再贴现窗口引导作用，引导票据融资业务发展。

这个阶段的市场发展动力主要是三个方面：

第一、是经济高速增长带动了融资需求和票源的增长，期间国家GDP每年以10%以上的速度增长。

第二、票据作为一个重要的融资工具得到了商业银行的广泛重视。

第三、票据的多重功能迎合了中小金融机构的需求。特别是商业银行逐步认识到票据业务非常有利于吸收存款，获取利息和中间收入，同时可以改善经营管理，又能够调节信贷规模结构和流动性。所以票据业务成为了商业银行重要的资产负债业务和新的盈利增长点。

在这个阶段，商业银行成立专营机构的数量快速增长。从业务上看，各项票据业务的规模也快速增长。同时，票据的业务种类和交易方式也更加丰富，在承兑、贴现、再贴现基础上出现了很多贴现产品和交易方式的创新，比如票据贴现买方付息，协议付息，保理业务，票据代理，票据置换等。

4. 市场创新与监管治理阶段：2009—2016年

这个阶段最为标志性的事件是2009年10月，电子商业汇票系统建成。

2009年开始，从传统的银行理财到银信合作再到信托、互联网理财等，票据创新层出不穷，监管部门也相应加大监管力度。

2013年7月，人民银行发布《关于进一步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的通知》，正式确立金融机构自主决定贴现利率的市场化定价机制。

2015年开始，人民银行多次下调存贷款的基准利率，在货币市场利率趋势性下行中，票据交易进一步活跃，2015年票据贴现量超过100万亿元。

2016年4月，人民银行和银监会联合发布《关于加强票据业务监管 促进票据市场健康发展的通知》。为进一步促进电子票据发展，2016年9月，人民银行发布《关于规范和促进电子商业汇票业务发展的通知》，现在电子票据的交易占比高达99%。

这个阶段的市场发展动力，一个是商业银行突破资源约束的驱动。因为商业银行很多业务面临约束，比如说承兑业务面临资本约束，贴现业务受信贷规模约束等等，商业银行要突破政策、资本、资金、授信等约束，就需要各种产品和交易模式的不断创新。另一个是商业银行提升盈利水平的推动。票据业务功能全面拓展后，商业银行已经广泛认识到票据业务在新时期的战略意义。

但这个时期，票据同质化非常明显，只有通过产品创新和差异化经营，才能获得超额收益，由此驱动商业银行开展商业票据的创新。从业务数据来看，各类业务规模增速有所下降。全国金融机构承兑量从2009年的10万亿元增长至2015年的22万亿元，增长1.2倍，年均增长14.04%；全国金融机构贴现量从2009年的23万亿元增长至2015年的102万亿元，增长3.4倍，年均增长28.01%。

2016年受票据市场风险案件等因素的影响，市场活跃度明显下降，票据承兑、交易量快速回落。

二、 境外票据市场发展实践和启示

1.英国

汇票在英国有悠远的历史，早在十三世纪，英国的意大利商人使用了类似于现在汇票的票据。

1698年英国出台《票据支付法》，1882年，英国通过《汇票法》，到现在还在实施。十九世纪的伦敦是各国贸易和金融中心，由于外国的借款人不被英国当地投资者所认可，他们签发的汇票很难转让，当时伦敦的商人银行以自己的信用进行承兑，促进了汇票的流通和贸易的发展。

银行承兑汇票在英国的发展与英国国力的提升相辅相成。当时，英国有很多殖民地，殖民地范围内大量的结算、融资、汇款业务都需要银行承兑汇票的发展，而银行承兑汇票进一步降低了交易成本，加速财富的创造。英国的承兑汇票很好地推动了英镑成为当时的国际货币。

二十世纪初，美国开始大力发展美元承兑汇票，打破了英国在这一市场上的垄断。两国的票据市场在三十年代的金融危机中，均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一直没有恢复过。二战后，公开市场操作的主要对象从银行承兑汇票转到国库券。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英国政府的债务规模才有所减少，英格兰银行重新将银行承兑汇票作为其货币政策操作工具。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随着商业信用的迅速发展和电子化国际结算支付手段的推广应用，银行承兑汇票逐步减少，融资类商业票据成为主流。1986年，商业票据在英国被批准发行，现在商业票据已经成为英国大型公司筹集短期资金的主要融资工具，而银行承兑汇票在英国贴现市场上的占比已经非常低了。

2.美国

美国为促进国际贸易的发展，将纽约建成能与伦敦竞争的国际金融中心，在二十世纪初，美联储采取一系列措施来推动银行承兑汇票市场的发展——包括鼓励银行开展承兑汇票业务；直接参与二级市场交易，甚至高于市场价买入银行承兑汇票，刺激市场需求；接受以银行承兑汇票为担保的再贴现申请；与银行签订以银行承兑汇票为担保的回购协议等。美联储的这些措施对美国银行承兑汇票市场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美国承兑汇票市场规模快速增长。

1929年经济危机爆发后，银行承兑汇票市场遭到致命打击。二战后，随着国际贸易的恢复，美国银行承兑汇票市场才开始逐渐的恢复并增长。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美国承兑汇票余额从80亿美元快速增长到820亿美元。

这个增长有一系列的因素：当时美国贸易进出口总额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增长；全球范围内美元银行承兑汇票的使用者不断增多。此外，银行承兑汇票也享有重要的政策优惠，包括可以被用作贴现窗口的抵押品；银行在一定程度内持有的银行承兑汇票可以从存款准备金中豁免。这些措施的综合作用，使得美国承兑汇票的余额能够有快速的增长。

3.日本

日本银行承兑汇票市场发展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1919到1927年。

1919年，日本银行开始对银行承兑汇票进行再贴现。这个时期，同时存在基于日元的承兑汇票市场和基于外币的盖章票据市场。1920年，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经济衰退，日本进出口大幅下降，两个市场的规模迅速萎缩，并于1928年完全崩溃。

第二个阶段，1945到1985年。

日本在美国帮助下进行了战后重建。进出口贸易迅速复苏，但只在美元承兑汇票市场进行融资。到1960年，随着日元升值，日本在美元银行承兑汇票市场中占比迅速攀升到56%，到六十年代中期保持在60%左右。

第三个阶段，1985到1989年。

1985年6月，日本重启日元银行承兑汇票市场，但两年后基本消失。目前日本也是以商业汇票为主，是融资性票据。

4.中国台湾

七十年代起，台湾当局将建立票据市场为主体的货币市场作为重要的财经政策，于1973至1976年间，先后创设国库券、银行承兑汇票、可转让定期存单和商业本票，形成了短期票据市场。台湾的票据市场参与主体比较多元。

还有一个特点，票据市场中介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台湾中央银行通过票券市场进行公开市场操作。票券金融公司在市场中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业务范围也非常广泛。目前台湾票券市场基础设施主要是台湾集中保管结算所，台湾票券市场的自律组织主要是台湾票券金融商业同业公会。

这些境外票据市场可归纳出四个特点：第一，融资性商业票据占有重要地位。它是企业、公司短期融资最重要的工具。普通的商业票据实质上是无担保的短期融资工具；第二，参与主体非常广泛，多数有票据专营机构。这些专营机构的存在，提高了票据市场运行的周转效率；第三，商业信用体系和评级制度比较完善。第四，市场结构比较完善，开放程度比较高。市场和市场之间的联系是打通的，有利于形成定价中枢。

以上特点对我们发展票据市场有四个启示：

第一， 我们要丰富票据工具种类，引入融资性票据；第二，促进市场参与主体多元化，活跃票据市场交易；第三，大力发展商业信用体系，探索建立票据市场评级制度；第四，加强货币市场子市场互联互通，完善价格形成机制。

三、票交所成立前票据市场的特点和风险分析

票交所成立前票据市场发展的特点：

第一，票据市场的规模持续增长，已经成为金融市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2016年9月末，全国未到期商业汇票余额9.5万亿，是同期公司信用类债券市场余额的55%。2016年前9个月，企业累计签发商业汇票13.6万亿，是同期公司信用类债券发行量的2倍，票据累计贴现、转贴现金额70.2万亿元，与债券回购、同业拆借共同构成货币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二，票据市场服务实体经济功能增强，票据为企业的支付结算和融资提供便利，降低企业融资成本，同时有利于宏观调控政策落地。企业签发的银行承兑汇票余额集中在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由中小型企业签发的银行承兑汇票约占三分之二。2008年到2016年票据融资的平均利率水平，除2011年年末外，都低于一般贷款的利率水平。全国社科院统计，票据在所有的融资工具中利率成本是最低的。

第三，票据市场风险事件集中爆发，严重制约了票据市场的进一步发展。2015年下半年到2016年初，票据市场连续发生数起大案要案，引起中央重视，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让票据真正安全、方便地发挥它融资成本低，支持中小企业的作用？票交所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成立的。

票据市场的风险主要归纳为四个方面：

第一，票据市场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健全的金融市场基础设施都是现代金融市场安全高效运行的基础。但很长一段时间，票据市场没有形成全国统一的票据交易平台，造成票据在不同地区、不同机构之间的割裂，透明度低。市场参与者无法从中有效对接需求，信息严重不对称。市场主要以纸票为主，交易成本很高。票据的流转和资金的划拨是脱节的，很容易产生挪用票据或挪用资金的情况，而且监管部门无法及时掌握真实完整的市场数据，进行有针对性的监管。

第二，票据市场的法律法规制度体系建设滞后于市场的发展。《票据法》是1996年1月份制定实施，已经不完全贴合当前需要。票据的融资和交易性管理制度缺失，票据市场准入、交易清算结算等行为缺乏统一的规范和标准，部分金融机构在票据交易中违规"代持""代售"、采取"清单交易"等，不仅隐藏很大的操作风险，而且一旦出现风险，交易双方的权利缺乏充分的保护。

第三，部分金融机构公司治理和内控制度存在缺陷。票据业务作为商业银行调节信贷总量和结构的重要方式，容易受到宏观调控目标、商业银行利润目标和资本充足率等多重目标的影响。部分金融机构为追求盈利，大量承揽业务，但又受规模的限制，创设通道隐匿票据资产，规避信贷规模以及资本管理，链条中的任何一环出现漏洞，就极易产生风险。

另外，随着息差的收窄，银行之间竞争激烈，出现抢客户的情况，业务流程的违规现象也开始增多。

第四，票据中介业务亟待规范。原来的票据市场信息是不透明的，这种情况下，票据中介通过信息收集、信息交互为交易双方进行撮合，发挥积极作用。但传统的票据市场也呈现民间中介和正规中介并存的局面。特别是受利益驱动，部分中介经营不规范，扰乱市场秩序，增加了隐患。比如通过虚假包装，使一些没有贸易背景的光票流入银行体系，牵线搭桥辅助银行实施监管套利，甚至通过"清单交易"，内外勾结来套取银行资金。

四、上海票据交易所成立的背景、功能和作用

上海票据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是按照国务院决策部署，由中国人民银行批准设立的全国统一的票据交易平台，2016年12月8日开业运营。上海票据交易所的运营，标志着全国统一的票据交易平台正式建立，全国统一、信息透明、电子化处理的框架初步建立。上海票据交易所是国家金融市场重要的基础设施，具备票据报价交易、登记托管、清算结算、信息服务等功能，承担中央银行货币政策再贴现操作等政策职能。

上海票据交易所有九大特点与创新：

1.票据交易全国统一，而非地区分割。上海票据交易所建立之前，全国票据业务自发形成一些中心，主要是区域性交易平台；票交所成立后，所有存款类金融机构都必须通过票交所开展票据交易。

2.上海票据交易所前台、中台、后台、自律一体化，覆盖了票据全生命周期。

3.票据业务电子化，降低操作风险。把纸票和电票交易进行融合，是票据市场防范风险的基础工作。

4.市场参与者丰富，实现票据交易主体多元化。国外市场启示我们，票据市场本质上属于货币市场，货币市场的参与主体理应成为票据市场的参与主体。票据交易管理办法明确了持牌金融机构以及其发行的产品均可以开展票据交易，实现了持有票据资产的公开化、合法化，有利于丰富投资者群体，逐步建立票据市场合格投资者制度。

5.确定唯一"票据信用主体"，便利票据定价。票交所将贴现后的票据信用主体明确为承兑行、贴现行和保证增信行中信用级别最高的主体，既便于票据定价，也有利于交易员的交易判断和决策。

6.票据交易的标准化。在传统票据市场中，票据交易的标准化程度较低，导致了票据难以像债券进行标准化交易。票交所设计了挑票和打包功能，将票据改造为类债券产品，以满足合格投资者为主、需要进行大宗交易的特点，提高了交易效率。

7.提供多种银行间市场通用的交易品种和交易方式。包括转贴现、质押式回购、买断式回购等交易品种和询价交易、匿名点击等多种交易方式，满足机构投资者多样化的交易需求，提升票据交易效率。

8.实现票款对付的DVP结算，降低结算风险。

9.建立票据交易业务规则体系，切实防控风险。明确参与者的准入、登记、托管、结算等行为要求，并依托票据市场的监测系统，不断完善事前事中事后的监测分析，有效防范市场的风险。

上述九大特点之中，许多内容是创新项，它们改变了以往的票据生态。

票交所的功能定位是国家的票据交易中心、登记托管中心、清算结算中心、票据信息数据中心、票据市场风险的防控中枢、货币政策操作平台。

票交所成立以来开展的主要工作为两大类：系统建设和制度建设。我们以中国票据交易系统为依托，在两大建设上下功夫，统一标准，制定规则，提高效率，防范风险，希望能够提升国家票据市场规范化、市场化和专业化的水平，同时建立起票据市场的新格局、新秩序。

在系统建设上主要有四个工作：一是自主开发核心业务系统——中国票据交易系统，该系统获得了中国银行科技发展奖一等奖和2016年上海金融创新成果奖特等奖，并通过前后七次优化升级保障了其安全性、稳定性；二是有序推进纸电票据融合，构建全国统一的票据市场，纸电票据按照同规则同场进行交易，基本建成全国统一的安全高效的电子化票据交易平台；三是切实防范操作风险，积极推进直连接口项目建设；四是再贴现业务系统建设初见成果成为央行宏观调控的政策操作平台。

制度建设上主要从五个层面开展：法律法规层面，积极推动《票据法》的修改；部门规章层面，制订《票据交易管理办法》，为票据市场规范发展奠定基础；自律规范层面，同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共同发布了《票据交易主协议》，在其中明确七大类近四十种违约情形与处理流程，保障各方责任履行和权利实行的有效性；配套制度层面，出台了一系列配套规程，完善票据市场业务的制度体系；内控制度层面，推动票据市场参与者加强票据业务的内控建设，开展一系列培训帮助票据参与者按照新的规则制度进行运作。

五、票据市场创新逻辑与思路

前述背景为票据市场的创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认为票交所当下的重要任务就是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的决策部署，积极引导票据市场发挥功能作用，助力优化货币政策传导，把票据为中小微企业"精准滴灌"效应发挥得更加充分；并以问题和需求为导向，把握票据工作的重点和方向，才能进一步进行创新发展。

票据市场的现状与问题有以下几点：1.已承兑未贴现票据占全部票据将近一半，未贴现票据存在流通与融资问题；2.商业汇票缺乏"互联网基因"；3.被"白条"挤占合法空间；4.票据资产是否属于信贷资产；5.票据是否能被认定为标准化债权资产。这些都是关于票据市场自身发展与对实体经济支持的重要问题。

目前许多集团公司和供应链核心企业都在依托科技进行开放式供应链平台或企业电商平台的开发。由于当前商业汇票缺乏互联网基因，无法在全网范围内提供货票对付的可靠支付功能，也不具备一站式操作的便捷属性，无法满足P2P平台互联网支付的需求；所以P2P平台目前只能向客户提供汇款等基本支付方式。有一部分P2P平台正在发展债权类凭证，即"白条"，但它的操作存在流动性差、融资成本高、信用杠杆埋下巨大的供应链风险、合法性存疑等几个安全隐患。

今年4月，人民银行、银保监会、证监会、外汇局发布了106号文件，对票据市场，需要关注的重点有二：一是票据资产属于信贷资产吗？二是票据是否能被认定为标准化债权资产。

下面同大家共同讨论。

第一，如何将票据支付功能服务于供应链金融。思路是要服务于小微企业和民营企业，盘活票据存量，提高票据支付效率，同时将互联网基因加入票据中，使票据拥有"货票对付、即签即用"的功能，代替"白条"，更加规范。

具体做法上，是否可以考虑统一线上票据支付接口、提供票据鉴证支付功能，通过扩大票据支付应用场景，部分代替企业融资需求，通过背书支付盘活票据存量，满足企业票据支付需求；也可以通过建设更加灵活的票据登记托管功能，将票据支付嵌入P2P平台，适应互联网发展趋势，解决线上交易、线下支付的风险问题，替换"白条"和应收账款；通过票交所、合作金融机构和P2P平台的系统连接和业务合作，依托票据融资成本低于应收账款融资成本的优势代替"白条"；是否还可以考虑票据按需拆分支付，提高票据支付的场景适应性，使得票据的支付和供应链P2P电商等经济活动高度融合。

第二，如何实现贴现票据与资金的精准对接。目前，银行和持票企业在地域分布和信息获取上存在不对称的情况，导致大量票据无法以合理对价贴现。目前，票交所接入了2600多家法人和98000多家系统参与者，是否可以考虑充分发挥票交所连接金融机构主体数量多、范围广的优势，来搭建全国性的贴现服务平台，为贴现市场提供信息服务和交易服务，注入开放、平等、互动的网络特性，来实现待贴现票据和待投放资金的精准匹配，从而打造贴现市场的新生态。

第三，如何盘活沉淀票据使企业有效融资需求得到满足。结合国家票据市场现状，可以借鉴国外的资产支持证券等做法，考虑创设直接融资式、具有规模效应、标准化的直接融资工具，面向银行间市场投资者发行。由银行间市场投资者认购、交易产品，票据到期产生的现金流成为产品的还款来源。如果能够打破信息壁垒，消除市场割裂，将全国未贴现的银票整合起来，形成规模效应，并充分发挥银行间市场投资者的广泛优势，实现票据市场和资本市场的联通，将会是一次意义非凡的创新。

第四，票据资产是否应认定为信贷资产。票据资产和信贷资产存在本质区别：票据是一种有价证券，信贷资产属于合同债权；票据债务人为承兑人，信贷资产债务人为借款企业；票据贴现是买卖关系，信贷业务是借贷关系。金融管理部门对于票据资产不属于信贷资产已有认可，例如：2017年银发222号文《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对普惠金融实施定向降准的通知》中 "单户授信小于500万的小型微型企业贷款"不包含票据贴现等等，而且目前的信贷统计口径已经包含了各类贷款、债权投资、股权及其他投资、买入返售资产等，信贷总量统计的范围也在逐步扩大和变化。因此，我认为，正如不能因为债券资产计入信贷总量统计就把债券资产认定为信贷资产一样，也不能因为票据融资纳入信贷总量统计就把票据认定为信贷资产。

第五，是否允许资管资金投资票据资产。资管资金投资票据资产的业务模式从2011年开始发展，资金的进入对促进票据二级市场交易活跃、降低企业融资利率发挥了积极作用。目前票据市场有约2万亿资管资金投入，如果其继续投资票据资产不再被允许，意味着短期内整个票据市场将面临2万亿票据资产回归商业银行体系表内的压力，会导致资管产品在短期内大量抛售票据，引发金融市场的动荡；长期则意味着票据交易萎缩，签发票据量萎缩，进而票据市场萎缩，票据所支持的中小微企业融资渠道萎缩，最终与我们所提倡的"加大对中小微企业的支持力度，解决其融资难融资贵问题"背道而驰。

第六，数字票据。数字票据是基于区块链而开发的票据交易平台。在2016年数字票据原型开发的基础上，2017年通过四个月的迭代开发，今年1月25日数字票据交易平台实验性生产系统成功上线试运行并实现了真实环境下从票据签发到承兑、贴现、再贴现所有流程的成功流转，拥有中心监控机制。我们应当多做探索，早日实现数字票据的应用场景广泛化，服务于更多实际票据业务。

活动现场

文字整理：郭玮（实习生）、陈奕屹（实习生）

摄影：沈可人

统筹：李志琴

本文来源：陆家嘴金融网、中国金融信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