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徐晓巍

　　9月，秋阳下的义乌国际商贸城。和往常一样，各种肤色的人们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一派热闹兴旺景象。

　　然而，2007年的这个秋天，对浙江中国 小商品城(90.60,-4.60,-4.83%)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小商品城，600415)来说，却极不寻常。虽经几番努力，仍然痛失三期国际商贸城——内生市场增长源头断流、市场建设经营模式变革、东阳世贸城崛起，使得今年秋天，成了内外交困的上市公司一道不得不过、却又十分难过的坎。

　　痛失国贸城三期

　　8月23日的一纸公告，确定了小商品城最终无缘国际商贸城三期市场的产权份额。

　　“小商品城最终无法取得国贸城三期产权，是多种利益最终博弈的结果。”小商品城一位董事表示。

　　作为义乌市唯一的一家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小商品城是商业概念比较独特的一只股。虽然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兴起一开始是由民间力量发起的，但在后来的发展进程中，政府的引导、调控和规范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同样，小商品城作为上市公司发展提升的每一步，也都带着鲜明的政府烙印。

　　2006年，距离义乌仅8公里的东阳世贸城的兴建，使义乌小商品城遭遇自创设以来最强有力的竞争。

　　整个东阳世界贸易城规划总用地超过一千多亩，总投资55亿元左右，全部建成后建筑面积约为150多万平米，商铺约2万间。其规划面积之大、经营品种之多，颇有撼动义乌小商品全国集贸市场“头把交椅”的气势。

　　与义乌国际商贸城一次只给予商户3-5年经营权的做法不同，东阳世界贸易城采取的是对商户一次性卖断50年经营权的模式，租金均价在400元/平方米·年上下。这也成为东阳世贸城最有杀伤力的超低价“武器”。

　　面对东阳世贸城扑面而来的竞争攻势，义乌市政府于2006年7月决定，全面启动规划总用地面积约840亩的国际商贸城三期市场规划建设。

　　“义乌市政府向来以低成本促进市场繁荣，不会只讲经济效益，租户普遍预期，如国资公司来建市场，为应对周边的竞争，其提供的商位租金会比上市公司的更优惠，所以不妨换个房东试一试。”这成为小商品城市场经营户的普遍心态。

　　知情人士透露，2006年12月，市政府召集相关部门及各行业经营户开了个调研会。与会代表一致要求，三期国贸城应由国资公司来建，这也是促使三期国贸城最终脱离上市公司的一块重要砝码。

　　政府的扶持赋予上市公司以垄断资源，但也引致了当地各界对小商品城背靠政府“坐地收租”垄断地位的不满。

　　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控制市场所有权，这个曾经让所有义乌人都习以为常的做法，开始受到质疑。在一些人看来，作为掌握市场产权的上市公司，小商品城拿所有义乌人的资源给股民分红，这并不公平。

　　“义乌市场保持长期繁荣很重要的一个经验就是由政府掌控市场客户资源，目前政府对小商品城不是绝对控股，因此也有过被收购的担心。三期由国资公司来建，一方面可以有效降低恶意收购方的收购意愿，同时也可以掌握市场客户资源整合的主动权；万一小商品城被恶意收购，我们也可以把一、二期市场的经营户整合迁至三期等市场，并提供廉价租金。”一位义乌市国资委的人士表示。

　　据这位人士透露，2006年6月小商品城股改时，股改小组的代表曾口头表示义乌会按原有的建设经营模式来处理国贸城三期的相关事宜，然而，到了12月份，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在对国贸城三期的争夺战中，上市公司拥有的产权份额从绝对控股演变为参股10%至30%，最终完全失去对国贸城三期的任何产权份额。

　　政府“断奶”

　　“失去国贸城三期对小商品城的打击是相当沉重的，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上市公司失去了保持今后几年高增长速度的重要支撑，也意味着政府对小商品城扶植态度的转变。”

　　今年1月16日，国泰君安曾发表研究报告，预期三期注入将给小商品城带来利好。当天，小商品城股价便一路封至涨停，随后高歌猛进，由15日的76.17元直奔22日的100.05元，成为沪深两市第二高价股和第二只百元股。也成为历史上第5只股价超过百元的 股票。

　　1月24日，小商品城不持有国际商贸城三期任何股份的消息公布，一举摧毁了市场对于小商品城将以控股股东身份参与国际商贸城三期建设的利好预期。小商品城股价一路狂泻。曾一度从最高点位100.05元跌至69元，跌幅达30%。

　　公开资料显示，国际商贸城三期分为两个地块，占地约815亩，总建筑面积167.6万平方米。从功能上看，三期共由两部分组成，分别为市场区和商务楼及配套商业。国贸城设地下一层，地面4-5层，预设商铺数25300个。从建筑面积看，国际商贸城三期为167.6万平方米，其地上部分就已经超过了一期、二期的总和。海通证券曾预期三期可以贡献的保守年利润也应在1.5亿以上。

　　国际商贸城一期、二期以及宾王市场、篁园市场的摊位租金收入构成小商品城经营收入主要来源。其2007年中报显示，公司主营业务收入81757万元，其中市场经营收入48829万元，占比约为60%；净利润14185万元，同比仅增长1%。

　　小商品城管理层表示，上半年收入增长缓慢的原因主要是，市场经营收入增长不快，由于周边市场同质化竞争加剧尤其是东阳商贸城的兴建，使得公司已不可能通过到期商位上调租金来增加公司市场经营收入，然而，捐赠、市场环境营造等费用支出却增加。

　　此外，小商品城管理层对能否获得国贸城三期的物业管理权也并不抱乐观态度，相对与产权租金，物业管理费对收入的贡献显得相对单薄。

　　面对流通股东提出三期归国资公司会与上市公司产生同业竞争的质疑，政府方面表示，政府有能力控制两公司不产生同业竞争。由于小商品城是机构重仓股，机构控股达35%，三期不注入上市公司可以降低上市公司被收购的风险。

　　不仅国贸城三期产权无望，篁园及宾王市场的商户也存在着整体或部分被整合搬出的可能性。

　　公开数据显示，三期商铺共25300个，即使注入国资公司原麾下的(针织市场)袜子精品市场也只能填上四五千个商位。因此，按义乌市政府“分类集聚、划行归市”的政策思路考虑，另外部分市场经营主体不得不从篁园市场及宾王市场搬迁至三期。

　　据记者了解，义乌市建设规划部门曾建议，将宾王市场由政府回收进行城市整体规划，而篁园市场改造成菜市场。“这仅仅是讨论，政府没有最终确定。”公司领导表示。

　　小商品城2006年报显示，宾王市场2006年收入贡献为4144.28万元，利润为1984.45万元(所得税前利润)，篁园市场06收入和利润分别为9449.71万元入7306.49万元。如果失去篁园和宾王市场将给上市公司减少近1亿元的利润来源。

　　所有的这些都似乎明示着这样一个信号——政府将逐步对小商品城实行“断奶”。

　　被迫“出走”

　　“无缘国际商贸城三期将使小商品城的主营业务发展在义乌受到限制，而此项业务目前占了上市公司净利润的90%左右。”公司领导表示，企业内生的增长源泉受到了抑制，只能向外寻求突破。

　　“走出去，或许是目前处境下上市公司不得不做出的抉择。这对一个市值百亿元的上市公司来说，是个艰难的过程。”公司高管强调。

　　公司坦言，以前政府不让公司出去发展，怕培养竞争对手，现在政府态度变了，会鼓励上市公司走出去谋生。

　　“以前小商品城坐地收租，是个‘坐商’，现在要走出义乌投资，变成个‘行商’。公司战略的调整及转型，将使公司治理结构及管理机制都类似政府机关的小商品城来承担巨大市场风险的考验。”一位资深市场人士分析。

　　“小商品城要走出去，必须解决三个瓶颈。一是人才瓶颈，是否有足够的人才；二是管理瓶颈，走出去的过程中是不是有足够的管理水平来兼顾目前的摊子和未来的蛋糕；三是资金瓶颈，走出去是否有足够资金支持。”

　　未来的投资方向是尽量与小商品城的主业贴近，投资商品批发市场+商业地产组合项目呢？还是寻求有形批发市场与无形网络平台的结合，投资电子商务和网上交易的物流配送呢？

　　公司董事长金方平表示，正在与几家知名咨询机构接触，通过多方调研寻求未来企业投资方向及市场化的公司治理方案。

　　小商品城管理层表示，公司正逐步投资电子商务平台的建设，以培育和扩展有形的批发市场。根据2007半年报，公司上半年在电子商务网站建设方面投资近1000万元。预计下半年，公司还会投入900万元。

　　5月18日，小商品城首个连锁配送中心在黑龙江尚志市启动。尚志宝兴小商品市场经营面积三万余平方米，经营户800多户，由当地民营企业腾飞集团投资兴建。小商品城的首个集商品展示与网上贸易、代理采购、物流配送于一体的连锁配送中心也在此设立。这也可视作小商品城对今后向外发展物流配送业务的一次尝试。

　　知情人透露，公司已经与广东及黑龙江省一些县级市接触，商讨合作建设当地小商品批发分市场的项目。但小商品城管理层对此予以否认。有资深市场人士分析，在解决前述的三个瓶颈之前，小商品城不能轻易走出去，否则将给公司带来无法预料的损失。

　　在尝试向外寻求谋生之路的同时，小商品城也在不遗余力地试图改善与政府的关系。

　　“小商品城作为提供准公共产品的公司，必须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小商品城董事长金方平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今年9月，公司一次性捐出1000万元给义乌市慈善总会，同时公司还采取了减免空调费，一期市场续租收入增加部分全部反哺市场等措施。公司领导表示，这些履行社会责任的措施，今后还会继续进行。

　　作为承担社会责任的一部分，小商品城在部分一期商铺9月到期后，并没有像市场预期的那样大幅提高租金，而是按照1600元/平方米·年收取，且合同一签五年，锁定了租户的成本，同时对一期的招投标商位下调10%，使租金水平有升有降。今年，对二期市场部分区域招标商位也进行减免让利，每年达2800万元左右。而公司的房地产结算收入，在短期内也无法实现利润增长。

　　各种数据显示，公司的市场经营收入或将进入一个停滞增长时期。

　　上市公司管理层的社会责任论并没有获得流通股股东的认同。面对公司2007年上半年收入增长减速，但反哺市场费用支出却大幅增加的形势，在股东大会上，有不少股东站出来质疑上市公司为何不按市场化标准提高租金，并反对慈善捐款。

　　“在义乌，市场就是生命。”因此，政府一直控制着商铺的低租金，以低成本经营促进义乌市场的发展。据统计，义乌市外来务工经商暂住人口73.5万，已超过了本地户籍人口68万的数字。同时，义乌批发市场的商品销往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外向度达到60%以上。

　　“为了集聚义乌市场的人气及国际化，只能以低租金租给市场经营户，这些经营户当然包括非洲、阿拉伯、印度等国际客商。”一业内分析人士指出。如果按市场化提高租金，临近东阳商贸城等批发市场的低价竞争将使义乌市场的精心培育的国际化人气不复存在。

　　“小商品城的转型，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来调整。”公司领导预计。面对政府的断奶，公司发展的瓶颈，2007年，对于小商品城究竟是道坎，抑或是一条分水岭？都还存在极大的悬念。

　　由于政府将逐步实行“断奶”，小商品城的市场经营收入或将进入一个停滞增长时期。小商品城管理层预计，公司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来完成转型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