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评央行行长周小川五道口讲话

2014-05-22 17:26828

最近,周小川行长在清华大学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上做了《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货币政策框架的演变》的演讲。评论四:小川行长谈价格型调控工具(泰勒规则)的第二个问题是:货币政策要不要考虑资产价格。

  最近,周小川行长在清华大学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上做了《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货币政策框架的演变》的演讲。在演讲中,小川行长就危机以来货币政策目标的复杂化,危机前后货币政策框架的演变,货币政策传导中金融中介作用的“被发现”,以及货币政策执行的制度前提等,做了线条清晰却又大开大阖的阐述。

  读小川行长讲话,往往给人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说句玩笑话,这与重视透明度和预期沟通的现代中央银行理念似乎是有点出入的。笔者不揣冒昧,选择其中十个“点”进行评析,希望增进对中国未来货币政策“面”的认识。

  本文作者系国信证券分析师钟正生。干货太多,请收藏后慢慢阅读。

  周小川:“我们的货币政策的有效性也是和转轨是否有成效、转轨进入哪个阶段有关系。因此,央行把改革发展也作为央行的重要目标”。

  评论一:小川行长谈货币政策目标时谈“改革发展”,这一点值得细细推敲。小川行长曾经指出,转轨经济体中都有实际利率上行压力,原因就在于有大量软预算约束部门的存在。城投和国企是中国软预算约束特征较为明显的部门。近年来,这些软预算约束部门的投入资本回报率不断下沉,其杠杆率却在不断攀升。但以总量的货币政策来应对这种结构行的杠杆率错配,本来就是有点“驴头不太对马嘴的”。事实上,要缓解杠杆率错配问题,就要在硬预算约束上下狠功夫(严格地方债治理和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德国),这本身也是经济转型的题中应有之义。但这显然超越了货币政策的边界。两弊相权取其轻,央行只能管好“流动性总闸门”,避免利率不敏感部门杠杆率的过快上行。

  周小川:“中国比较流行货币数量说”,“大家更多注重货币存量,即广义货币与金融资产之和,已经远远大于社会中年度的货币和商品供应总量。这也就是说实际上可以转换成为购买力的货币数量是相当大的”。

  评论二:小川行长谈货币数量论在中国比较流行,实际想说的是如何化解经济体中过剩流动性。央行一直认为,货币数量论在短期内可能会有干扰,但在中长期内应是成立的。因此,近年来巨量的信贷投放,必定会带来后续的通胀压力。当然这里说的流动性是宏观流动性,跟货币市场流动性充裕与否还不一样。而化解经济体中过剩流动性的一个思路就是:提高直接融资比重。其背后机理在于,直接融资比重提高,货币流通速度会加快,从而央行可在维持适度经济增速的同时,减少增量货币的供应,以此逐渐消除经济体中的过剩流动性,以及由此带来的通胀压力(在经典货币数量论公式MV=PY中,如果货币流通速度V提高,则维持同等体量的经济规模(PY),所需货币供应量(M)自然可以减少)。这也许就是“盘活存量”在货币政策领域的体现吧。

  周小川:“泰勒规则…具体讲清楚也不是很容易。比如产出缺口计算的问题”。

  评论三:小川行长谈价格型调控工具(泰勒规则)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计算产出缺口。在央行看来,由于资本、劳动和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空间受限,中国潜在增长率下移应是一种趋势。实际上,物价对需求扩张反应更敏感,以及就业对经济增速下滑反应更迟滞,都是中国潜在增长率下移的佐证。而能够延缓潜在增长率下行,甚至提升潜在增长率的因素,都是向改革要空间,向制度要活力的相对空泛的措施,应该不致改变央行对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下行的基本认知。而且,央行开始强调我国单位GDP增长的就业吸纳能力在提高,这固然是服务业在中国经济中的占比提高的体现,也反映了目前就业已经不是经济增速下滑的一个硬约束了。央行认为经济增速下滑的必然性和可接受性在提高,这应是央行政策立场更趋鹰派的一个背景。

  周小川:“…危机前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资产价格”。

  评论四:小川行长谈价格型调控工具(泰勒规则)的第二个问题是:货币政策要不要考虑资产价格。在次贷危机之前,政策和理论界对此是有分歧的。难就难在,如何识别资产价格泡沫?进一步地,如果确认存在资产价格泡沫,央行有没有好的手段和工具来消除它?例如,前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就曾指出,“央行成为资产价格的裁判者本身就是一个糟糕的主意,身处市场之中的人比央行更清楚资产的实际价值”。次贷危机后,资产价格波动由于事关金融稳定开始引起各国央行关注,关注资产价格的所谓前瞻性泰勒规则也开始有了讨论,但上述分歧并未真正消除。对中国央行来说,虽然目前物价风险似乎遥遥无期,但房价仍是货币政策的一个紧约束。

  周小川:“政策利率调到零以后,非线性非常强…”。

  评论五:小川行长谈价格型调控工具(泰勒规则)的又一个问题是:到达零利率下界后怎么办!也就是说,“短期利率下降,而中长期利率是脱节的”。到达零利率下届后,货币政策向何处去?现在政策和理论界大致已取得共识,正如前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早有构想的,这不外乎两步:一做前瞻性指引,降低对未来短期利率的预期;二做数量型宽松,直接购买中长期债券。中国没有触及零利率下界,但也多少呈现出了“准流动性陷阱”特征。也就是说,商业银行并不缺钱(这从短期资金价格一直处于低位中即可看出),但对实体经济的放贷意愿(当然也有说能力的)却起不来。所以,央行一方面说“保持定力,主动发力”,做足了稳定和引导预期的功夫;一方面又配合财政政策的定向发力,加大了再贷款发放(曲线量宽)的进度和力度。

  小川行长后面说到:“我们没有处在一个非线性阶段,我们没有必要使用QE对经济进行刺激”。但不要被小川行长如此铿锵有力的话蒙蔽了双眼。央行直接购债是一回事,央行曲线购买政策性金融债或特别国债是另一回事。两者本质上并无不同(开动印钞机),差别只在于,前者“赤字货币化”标签太过耀眼,后者“润物细无声”不用背负舆论压力。事实上,央行已在开展再贷款,只是未向市场披露而已。这正应了那句市场热传的话,“不管你看没看见,我们都在做”!

  周小川:“这个社会上的气氛很难允许你回收过量,往往可能是回收不足。所以,回收这个过程使得价格和数量出现非线性关系,所以回收的主要做法是数量型操作。因此,我们没有真正按照2013年的设想,比较快的将货币政策从数量转为价格型”。

  评论六:小川行长谈到货币政策的从数量型向价格型调控转变的困难所在。简单地说,就是这两年新增外汇占款仍然不低,对冲基础货币任务仍然艰巨(没见稍显幽怨地提及“这个社会上的气氛”么),所以数量型工具仍然不能束之高阁。不过,笔者对我国外汇占款趋势的判断却与小川行长有所不同。由于贸易顺差的逐步收窄,以及私人部门外汇资产再调整的推进(背后当然是对人民币汇率预期的变化),未来我国外汇占款可能趋势下滑,这将带来基础货币投放渠道缺失的问题。所以,未来仍然需要数量型工具,但可能是提供而非回收基础货币。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小川行长再次提及了经济体中流动性富余的问题。

  周小川:“为了稳定中长期利率,就出了一个‘前瞻性指引’”。

  评论七:小川行长谈到由于利率调控工具的局限性,所以才有了“前瞻性指引”。这里有两点需要注意:一是,典型前瞻性指引是,明确宣示若干关键经济指标阀值,一旦越过该阀值央行就会改变目前举措。央行还不会有如此精确的量化宣示,但不等于说就不重视预期的引导和管理工作了。例如,央行近期召开住宅金融专题座谈会,虽没有强制执行力,也未形成红头文件,但央行“喊话”要求银行支持房贷个贷业务后,目前陆续有多家银行做出反应。再例如,目前央行之所以不想做“水漫金山”式的货币宽松,而只愿做“精准制导”式的定向宽松,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不想释放过于宽松的货币政策信号。二是,近期我国长端债券收益率的下行,并非央行“前瞻性指引”的结果,也主要不是央行直接(或间接)购债的结果。在经历长期心理拉锯之后,市场对央行态度的预期有了较大变化才是主因。也就是说,市场认为全面货币宽松是看不到了,因有违央行持续推进去杠杆的理念;但进一步货币紧缩也看不到了,因宏观经济在走弱,信用风险在累积。

  周小川:“短期利率有一个区间。到了下限后,金融机构就可以向央行融资;到了上限时候,央行会减少这样的融资。而这个中间值就是央行的短期政策利率,我们会向这个方向来发展”。

  评论八:小川非常明确地提出,未来中国货币政策要走“利率走廊”模式。即未来可能采用的是,以诸如常备借贷便利(SLF)利率为上限(类似于欧央行的边际贷款利率),而以商行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为下限的政策利率目标区间。理论上,利率走廊的上下限是为了应对“意外的”流动性冲击,“正常的”流动性调节主要通过公开市场操作来完成。之前央行研究局副局长纪敏撰文指出,“从中国的现实情况看,金融市场的广度、深度和弹性有待提升,利率市场化和经济转轨进程中不确定性较大,建立一定宽度的利率走廊是可行的选择”。这与小川行长的讲话遥相呼应。今年1月20日,央行向部分地方法人金融结构开展SLF操作试点,也被市场视为中国版利率走廊的“小规模实验”。

  周小川:“中央银行货币政策在做整个国民经济模型中,没有金融部门的行为将是有缺陷的”。

  评论九:小川行长在此谈及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中金融中介缺位的问题。这可以从理论和现实两个层面来理解:首先,传统货币政策模型中,没有交易成本,也就没有金融中介的影子。但理论是灰色的,而现实之树常青。危机过后,美欧日货币政策传导都遇到了梗阻。也就是央行向金融体系输血,金融体系却不愿(敢)向实体经济输血(日本金融体系问题更为久远)。金融体系都忙着清理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了,却忘了实体经济的平稳复苏还要仰仗它们。伯南克“金融加速器”对此是个理论上的修正。二、现在对中国房地产崩盘的担忧甚嚣尘上。有说房地产相关产业链太长,绑架了中国经济的;有说房地产价格泡沫破灭,会引起跨境资本流动逆转的。但我们不要忽略了“金融加速器”的正反馈效应:房地产价格下跌,抵押品价值下降,会引起金融体系不良资产陡增,信用供给全面收缩,这将给本已羸弱的实体经济带来釜底抽薪的冲击。小川行长指出,中国银行体系有过高的杠杆率,压力测试结果很一般,不是空穴来风。

  周小川:“说到改革就要与财政部门、税收部门、社会保障部门、医疗部门和住房部门一起商量才能做。所以如果你是政府的一个成员,你这些事情都好商量。如果不是,商量起来就麻烦得多”。

  评论十:小川行长谈货币政策的执行依据,颇有“隔山打牛”的风范。看似讨论的是要不要采用通货膨胀目标制的问题(结论自然是,除了低而稳定的通货膨胀以外,我国央行“还有不同目标来做”。但笔者踹则,小川行长实则想说的是,央行的独立性真心不高,要与其他部门“一起商量才能做”,还没有赢得“一种体制上的信任感”!扯得远一点,如果没有财政制度的根本变革,甚至增长模式的根本转型,那么融资刚性部门的融资需求就无法有效抑制,投资倒逼信贷的官场逻辑就会时而再起,央行想管好流动性总闸门也是一种奢求(谁让你只是“政府的一个成员”呢)。想来,小川行长希望本届政府在“刺激,还是不刺激”上多一份定力,在做“扶持之手,还是攫取之手”上多一份克制。这也是一个改革鹰派的肺腑之言吧。

  在零零散散的评论后做个总结。小川行长五道口演讲,是有关中国未来货币政策走向的一个里程碑式的讲话。它让我们了解了一种动向:危机以后,全球货币政策从数量型向价格型调控的转变是大势所趋。而作为向终极版泰勒规则的一个过渡,未来我国货币政策要走“利率走廊”的模式。它也让我们增进了一种认识:作为一个转型经济体,我国还要面临软预算约束的问题,还要受到跨境资本流动的制约,未来我国货币政策要有更多务实性和前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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