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境外人民币市场已客观存在，而且规模不小。香港离岸金融市场格外引人瞩目，2004年以来香港人民币业务发展迅速，2009年跨境人民币贸易结算试点的开放，更是使人民币离岸业务达到一个新的阶段。如果从人民币离岸市场和在岸市场之间的关系入手，不难发现离岸市场和在岸市场之间还存在很多问题，例如汇差和利差、人民币回流等问题，阻碍了人民币国际化。针对离在岸金融市场之间问题和人民币国际化的制约因素，笔者提出相应的对策和建议。

　　境外人民币市场客观存在

　　20世纪90年代以来，人民币在周边国家和地区，如蒙古、越南、老挝、缅甸、台湾等地流通，成为边境贸易的重要支付结算货币。随着我国贸易规模的扩大、综合国力的提高和人民币币值的稳定，人民币境外流通有扩大之势。因此，2009年7月国家发布《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管理办法》，2010年6月扩大试点范围，鼓励在对外贸易中使用人民币计价和结算。其次，我国政府倡导企业实施“走出去”战略，转移过剩生产能力，获取资源和技术。自从2000年江泽民同志把“走出去”战略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对外投资和跨国经营，我国企业境外投资的规模和数量逐年增加。能源资源类企业领跑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例如中石化收购加拿大Tanganyila Oil公司和瑞士Addax石油公司，中石油间接收购新加坡石油有限公司等。民营企业也是我国境外投资的重要力量，例如海航集团并购西班牙NH酒店连锁酒店，四川汉龙集团收购非洲大型铁矿石公司SDL股份。无论是大型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以境外直接投资方式流出的人民币流出数量都很庞大。最后，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居民出境旅游，在当地用人民币兑换外币或者直接用人民币购物或者进行其他消费，这也会引起部分人民币的境外流通。由此可见，境外人民币市场已客观存在，而且规模有扩大趋势。

　　境外人民币市场产生的直接原因是我国贸易规模迅速扩大，进出口贸易额在世界进出口贸易总量中的比重不断上升。同时，中国经济的稳定增长和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也促进了周边国家和地区对人民币的需求。中国的贸易政策不断开放，但是国内资本管制严格，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民币流向境外，选择更为宽松的制度环境，从而出现了人民币离岸金融市场。2008年金融危机、2011年欧债危机的爆发，美元、欧元等国际贸易主要结算货币汇率剧烈波动，而期间人民币币值却保持稳定，这暴露了当今国际货币体系的缺陷。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是在“牙买加协议”的基础上形成的，放弃“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美元与黄金挂钩、全球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双挂钩”责任，实行多元本位币和浮动汇率机制。理论上这是对美元的削弱，但是美国强大的政治地位和金融地位，使得牙买加体系实质上还是延续以主权货币美元为主，而对美元的过度依赖易带来货币的不稳定性。在目前美国经济实力衰弱，欧盟经济一体化，亚洲经济迅速提升的背景下，改革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真正实行多元本位币、核心储备货币多元化，并建立相应的制度保障，是当今世界经济稳定发展的迫切需求。这就推动人民币登上国际货币的舞台，作为亚洲区的代表货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

　　因此，境外人民币市场已客观存在，而人民币国际化更是大势所趋，2009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推出和香港离岸人民币业务的发展，更推动了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但是人民币国际化还取决于中国在岸金融市场的改革和离岸金融市场的发展，目前国内金融市场行政管制偏多，利率和汇率没有实现市场化，金融市场不够开放。当务之急是认清当前局势，进行金融体制的改革，提高中国经济和金融对世界的影响力，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离岸和在岸市场之间的关系以香港人民币市场为例

　　从欧洲美元市场产生的历史看，离岸金融市场的功能主要有三个：第一，满足非居民持有货币的投机需求；第二，在货币发行存在资本管制的情况下，构建境外资本融通通道；第三，通过市场交易行为实现价格发现，为信用货币找到基准价格。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离岸市场的产生是必然的。目前中国全面开放资本项目条件不成熟，人民币持续流出后在境外流通和沉淀，会产生人民币金融业务的需求，因此有必要在与中国经贸联系密切的地方，开展离岸人民币业务，形成一个让人民币走出去再流回来的循环。香港因其独特的区位优势、位居第一的内地往来贸易规模，再加上其传统国际金融中心的优势，成为离岸人民币市场的最佳选择。自2004年1月香港银行试办个人人民币业务以来，香港人民币离岸业务逐步展开，2009年7月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的推出加快了人民币离岸业务的发展。香港金融管理局总裁陈德霖认为，目前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已初具雏形，香港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已提供全面的人民币服务。

　　笔者认为，离岸市场和在岸市场的关系是以互补为主，同时存在一定的依赖关系。一方面，香港人民币离岸市场和内地在岸市场之间是一个“互补”的关系。在岸市场金融管制严格，汇率机制尚未实现完全自由浮动和人民币尚未实现完全可自由兑换，而且在岸市场金融体系不发达，市场监管不成熟。而香港离岸市场作为传统的国际金融中心，拥有发达的金融市场和成熟的监管经验，金融体系完善、外汇市场发达、人才储备丰富。离岸市场正好弥补了在岸市场的不足，同时离岸市场形成的人民币离岸价格机制，尤其是相关的汇率价格机制，为在岸市场外汇政策调整提供参照。另一方面，香港人民币离岸市场和内地在岸市场之间存在一定的“依赖”关系。香港离岸市场更多地偏重融资功能，把追求收益增长的投资功能通过资金回流到内地在岸市场而实现。因此香港离岸市场的资产业务来源于国内的融资需求，香港离岸人民币市场规模的做大必须依赖人民币的回流渠道。

　　长远来看，陈德霖认为，随着资本账户的完全开放和人民币完全自由兑换，离岸和在岸市场的关系届时将发生根本变化。在岸和离岸届时只是地域上的概念，两边市场在价格上相通，内地人民币汇率和海外市场汇率将基本一致。

　　离岸市场和在岸市场之间存在的问题

　　香港离岸人民币业务在短短几年内发展迅速，这有助于促进人民币国际化。但是香港离岸人民币市场和内地在岸市场之间还存在一些问题，影响中国经济的发展，制约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第一个问题就是离岸市场和在岸市场汇差和利差的问题，人民币对美元的即期汇率在香港离岸市场和内地在岸市场之间存在价格差异。以去年11月9日两地市场价格为例，当日香港市场美元卖出价1比6.3390，内地市场美元买入价1比6.3525，在香港市场只需633.90元人民币就能买入100美元，再到内地市场上向银行卖出100美元即可获得635.25元人民币，其中存在1.35元人民币的套利空间。这就吸引了很多内地企业通过各种渠道将人民币转移至香港市场上兑换为外汇，再到内地市场结汇，从而引发大规模的套汇行为。套利行为原理类似，港元贷款利率不超过2%，内地贷款利率至少6%，如果一个企业通过其在香港设立的贸易子公司进行港元贷款，转换为人民币，再通过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回流至内地，至少可以享受4%的套利空间。在利益的驱动下，出现大规模套利套汇行为，不仅扰乱金融市场的秩序，更大大降低了内地政府金融调控的效果。

　　第二个问题是人民币回流问题，目前的回流渠道有四个：其一是香港的人民币以存款形式存在香港的银行，香港的银行再存到清算行中银香港，中银香港再将其存在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中心支行。其二是人民币投资内地银行间债券市场，2010年中国人民银行公布了三类机构，包括境外央行、港澳清算行和境外参加行，可运用人民币投资内地银行间债券市场。其三是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在国家“十二五”规划与两地经贸金融合作发展论坛发言中，提出允许以人民币境外合格机构投资者方式（RQFII）投资境内证券市场，进一步开放资本市场，为人民币回流境内资本市场打开了另一个重要通道。其四是跨境人民币直接投资监管框架的正式出台，新增一条境外人民币回流渠道FDI。但是大部分人民币还是以第一个渠道，即以现钞渠道回流内地，其他三个渠道在政策和规模上都有所限制。银行间债券市场投资只对境外央行、港澳清算行和境外参加行三类境外机构开通，RQFII初期投资额度只有200亿元，FDI人民币出资金额3亿元人民币及以上、投资于国家宏观调控行业的必须报商务部审核，且人民币FDI不得投资证券及衍生品。

　　加速人民币国际化的对策

　　虽然中国的政治和经济实力都为人民币国际化铺设道路，但是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道路还存在一些阻碍。其制约因素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美元的主导地位短期内无法撼动，其次是国际市场上对人民币的接受意愿较弱，最后是国内缺乏完善的金融体系和金融市场。针对这些问题，我们应有相应的对策。

　　第一个对策是提高中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借鉴日元国际化的失败教训，我们可以发现经济总量并不是货币国际化的保障，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和控制力才是货币国际化的有力后盾。20世纪80年代，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但是这并没有保证日元国际化的成功。因为日本经济实力体现的是对外直接投资和贸易出口，本地市场对进口商品的需求很小，而且日本对待海外直接投资的态度很消极，这也就意味着日本的国际化是一个单向的过程，对其他国家的控制力很小。提高中国经济的影响力，一方面是对外贸易，另一方面就是境外直接投资，建立跨国企业，进行资源配置，掌握生产、销售和定价的核心全球产业链条。

　　第二个对策是提高人民币的接受和持有意愿，这涉及到三点，一是深化国家层面的贸易货币合作，二是提高自身议价能力，三是提供更多的境外人民币保值和投资工具。国家层面的贸易货币合作已经在一些边境国家和地区取得成效，还需要扩散到更多的区域和国家，中国可与持有人民币的国家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约定两国间可以本币结算，当本币结算无法满足兑换需求时，可以用人民币向中国兑换成美元或欧元。同时中国还可以与美国和欧盟分别签订本币互换协议，约定人民币可随时兑换成美元或欧元，从而保证人民币的国际信用。第二点是提高出口产品的议价能力，必须改变目前我国的贸易结构，增加产品技术含量和附加值、提高产品质量、进行产品创新，摆脱“中国制造”，转向“中国创造”。第三点是提供更多的境外人民币保值和投资工具，涉及到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发展。

　　第三个对策是金融体系和金融市场的改革，关于金融体系的改革，最重要的就是利率体系改革和汇率机制改革。关于国内金融市场的改革，政府应该逐步放开对资本市场、货币市场和外汇市场的管制。目前我国通过双轨制改革推行利率市场化，一方面放松存贷款利率管制，推动金融机构自主定价；另一方面初步建立了以上海银行间拆借利率（SHIBOR）为代表的短期基准利率和以国债收益率曲线为代表的中长期基准利率体系。但是我国尚未实现利率市场化，还存在较大幅度的境内外利差和大规模的跨境套利行为。我国应进一步消除对金融机构定价范围的限制，提升市场基准利率在利率定价中的作用，尽快建立完全由市场化供求决定的利率形成机制，逐步消除境内外利差，消除跨境套利行为。其次，通过人民币汇率完全自由浮动的汇率机制改革和人民币完全可自由兑换的外汇管制改革，最终实现人民币国际化。这需要逐步完善外汇市场，增加交易主体，增加交易品种和形式，健全交易方式，扩大人民币汇率弹性。最后是开放资本市场，可以先从债券市场开始，一方面可以扩大境外人民币债券市场发放主体和发放规模；另一方面开放内地银行间债券市场，除了已经允许投资境内银行间市场的三类境外机构，还可以向更多的境外持有人民币的机构投资者开放银行间债券市场。接着开放证券市场，目前已经允许人民币合格境外投资者（RQFII）将批准额度内的外汇结汇投资于内地证券市场，RQFII的投资规模还可随境外人民币资金的规模进一步扩大。

　　在目前全面开放资本项目不成熟的情况下，完善离岸金融市场就十分必要。针对前面所提出的离岸市场和在岸市场之间存在的问题，笔者特别提出几点完善香港离岸金融市场的建议。首先就是将香港离岸市场规模做大，将人民币资产池子做大，增加以人民币计价的金融产品。其次是完善人民币回流机制，目前人民币已经能够通过整个经常项目以及资本项目的直接投资渠道进行流出和回流，其中人民币回流还额外具有投资国内银行间债券市场和RQFII的渠道。但是无论是直接投资还是RQFII，中国政府都有很多政策和规模的限制。政府应逐渐放开这些管制，可以通过对投资机构的资格审查、对投资交易的真实性审核和对总投资规模和投资流向进行控制，从而从根本上控制人民币的境外流通。

　　此外，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银行等金融机构也能发挥重要作用。我国商业银行在规模上有很大优势，但是在产品提供、服务创新和品牌影响力上还有所欠缺。商业银行应该抓住人民币国际化这一机遇，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为突破口，发挥中资银行的本币优势，扩大开放程度，实施国际化经营，抢占国际市场，提升中资银行的国际影响力和竞争力。政府应鼓励我国国内银行到周边国家和地区设立分支机构，取代原有的境外参与行，以提高银行边境贸易结算速度。商业银行也应加强自身建设，深化体制改革，提高资产负债管理水平，建立全球结算网络平台，加强产品创新和人才队伍建设，提高服务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