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守营

　　上周，美国副总统拜登访华，人民币对美元再次升温；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在香港表示，支持香港发展成为离岸人民币业务中心。把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范围扩大到全国，开展外资银行以人民币增资试点，支持香港企业使用人民币到境内直接投资。允许以人民币境外合格机构投资者方式（RQFII）投资境内证券市场，起步金额为200亿元。离岸人民币中心再度成为大家关注的热点，此前业内猜测究竟会花落谁家？香港？新加坡？伦敦？现在仿佛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为什么香港会首先成为离岸人民币业务中心？新加坡会不会后来居上？为此记者专门采访了相关的专家学者。

　　香港证券专业学会专业委员温天纳早在李克强访问香港之前就告诉本报记者，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的约70%由香港处理，相信香港会是主要的人民币离岸中心，但温天纳认为，这也不代表香港将是唯一的人民币交易市场。其他中心的加入（如新加坡），既是市场拓展的需要，也是对中国把控金融风险能力的考验。

　　国家发展改革委对外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张建平告诉本报记者，香港将作为主要的人民币离岸中心不是一时之间形成的，这与人民币在东南亚一带的交易量不断上涨有关，随着人民币在国际上的地位不断提升，离岸人民币业务也就随之不断增加，由此一个或多个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形成也就顺理成章。

　　预计离岸人民币存款将在2011年底达到1万亿元

　　在美国主权信用评级遭到调低的敏感时间，财政部启动第三次在港发行人民币国债的路演。财政部曾于2009年9月和2010年11月两次在香港发行人民币国债，规模分别为60亿元和80亿元。而此次发行规模为200亿元，将超过前两次总额。其中，面向机构投资者招标发行150亿元，包括3年期60亿元、5年期50亿元、7年期30亿元、10年期10亿元，而面向个人投资者的则发行两年期50亿元。温天纳认为，财政部本次在港发行国债计划，创出3次发债中最高的发行额度、最多年期选择、以及最多银行参与3个之“最”，这可视为国家对香港建立人民币离岸中心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的支持。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此次访问香港也明确表示，支持香港发展成为离岸人民币业务中心。

　　温天纳指出，人民币国际化最早始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当时美元独大的货币体系被全球诟病。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推出一系列的举措后，离岸人民币市场取得长远发展。但在人民币国际化快于预期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单向外流致外汇储备被动增长的问题。

　　不过，由于境内外的利差，今年外储激增，而香港6月的人民币存款增幅出现了罕见大幅下降。数据显示，6月香港人民币存款按月增长0.9%，涨幅为去年6月清算协议修订以来最低。

　　目前，美国主权债务评级遭到下调，是否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次机会？长远而言美元独大的状况是不健康的，新兴经济体的货币在国际金融体系中应扮演更重要的角色，以配合他们经济实力的冒升，这一大趋势为人民币走出去提供了好时机。温天纳认为，应该积极把握发展人民币离岸中心的新机遇，巩固香港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

　　不过，若美国推出新一轮刺激政策，预计中国将会减慢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美联储推出所谓的QE3（第三次购买债券的量化宽松政策）将会加剧人民币兑美元的升值预期，让更多的投资者把资金转换成人民币。

　　标普将美国主权债务评级下调，令人忧心美元环球储备货币的前景。人民币国际化步伐确有加快的必要。去年7月香港金管局和中国人民银行签订修订《清算协议》，为香港发展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的重要里程碑，离岸人民币存款的数量也增长逾5倍。

　　2010年6月至2011年5月间，香港人民币存款由897亿元增至5488亿元，年增长率达511%。主要推动因素是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的增长：今年头5个月，以跨境结算为目的的人民币汇款累计达5980亿元人民币，相当于同期香港与内地贸易量的44%。温天纳认为，若保持相同势头，监管政策不变，可以预计离岸人民币存款将在2011年底达到1万亿元。

　　专家预计到明年7月，相信离岸人民币存款可达1.5万亿至2万亿的规模；而人民币债券的业务，也有机会倍增。

　　将来或可出现多个人民币离岸中心

　　过去一年，人民币产品和市场得到了深度和广度的发展。2011年上半年离岸人民币债券及存款证发行约850亿元，远高于2010年全年的412亿元，其中450亿元为人民币债券，其余400亿元为人民币存款证。

　　香港离岸人民币业务急促发展，人民币外汇市场方便人民币在本地、离岸及跨境使用，将成为人币国际化的加速器。具体如汇市从无到目前30亿美元日交换量；人民币期权也有2亿至3亿美元的成交量。另外，在人民币国际化背景下，允许内地居民在港投资是未来方向。

　　对于新加坡成为第二个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可能性，温天纳认为，鉴于中国人民银行和监管部门稳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政策倾向，并非一蹴而就的决定。新加坡金融管理局是从中国人民银行获得人民币互换额度的8家外国央行中的最后一家。新加坡所获得的互换额度不仅在金额上排名第三，而且占中国在亚洲区对外贸易总额的市场份额也是最高的。

　　张建平表示，新加坡近期内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可能性不大。

　　目前，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的约70%由香港处理，温天纳认为，相信香港会是主要的人民币离岸中心，但不代表香港是唯一的人民币交易市场。香港是国际金融中心，面对竞争实属必然。目前，离岸人民币债券市场的主要投资者来自香港，同时，香港也是大部分离岸人民币存款的聚集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点将发生变化，因为不少国家地区已准备建立自己的人民币离岸中心。

　　温天纳指出，任何国家要建立自己的人民币离岸中心，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从人民银行获得人民币互换额度。因此，早在中国人民银行向新加坡提供人民币互换额度时，就暗示了新加坡可能成为下一个潜在的人民币离岸市场。人民币国际化、区域化主要是在东南亚地区发展得比较迅速，所以除了香港之外，另外一个最有可能成为人民币结算中心和交易中心应该是新加坡。

　　正如美元在全球有多个离岸市场，长远来说，人民币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离岸中心，而新加坡优势明显，很可能成为第二个离岸中心。新加坡有很好的条件成为境外人民币清算中心，一是硬件环境比较好，法律和政治透明，通讯畅通；二是贸易，特别是与中国的贸易量大，尤其是能源、矿产等大宗商品贸易；三是新加坡是一个区域中心，如果成为清算中心，东南亚很多银行为了清算方便，会在新加坡清算银行开立人民币户头，这有助于提升新加坡作为区域中心的地位。

　　人民币离岸中心收益和风险是对等的

　　香港人民币离岸中心的试点进行得非常顺利，现在新加坡也要开始了。中国经济处于快速上升期，人民币升值预期强烈，政府也想尽快把人民币推向国际。而很多东南亚新兴市场国家都已经接受了人民币，愿意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新加坡进行贸易清算也在情理之中。

　　温天纳认为，新加坡的优势在于其与东盟国家之间有良好的联系。中国与东盟之间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将会进一步推动人民币在亚洲贸易中的地位。新加坡的作用与香港相同，但会服务于不同的客户。香港在以下几方面有新加坡不能比的优势。从监管角度看，香港更容易和大陆进行协调。此外，香港居民可自由兑换一定额度的人民币，大部分人民币贸易结算在香港，其他地方都没有这个条件，数据显示，新加坡与中国的贸易额只占香港与其贸易额的1/3。从进入中国的FDI来源看，香港的规模比新加坡大得多，而人民币FDI可能成为创造香港人民币资产的重要来源。别外，新加坡的贸易中介相对较少，目前，还没有中国人民银行制定的可以提供新加坡境内人民币存款业务的结算银行。

　　但是在资本市场框架和离岸筹款方面，这两个金融中心难分伯仲。新加坡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发展不会对香港的现有地位构成威胁。新加坡将会在近几年离岸人民币市场的试验中扮演补充作用。温天纳讲，打一个比方，如果人民币是产品的话，那么，内地是工厂，香港是主要的批发市场，而新加坡是零售点。

　　温天纳认为，现在人民币汇率制度并不健全也不完善。按照人民银行的政策应该是参考一篮子货币，但目前，实际上还只是盯住美元，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人民币推向新加坡市场，时机并不成熟。现在中国资本项目还是有保护屏障的，并没有完全开放。40多个品种还有1/3没有开放，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人民币离岸市场建到新加坡，等于把产品和技术的通道开了，但是制度上并没有放开，这是有很大风险的。反观美元国际化的道路，是先制度后市场，若我们现在走的路径是先市场后制度，并没有站在战略的高度判断问题，而没有制度就意味着没办法回收风险，绝对不能光看收益，收益和风险是对等的。

　　链接? 香港

　　2010年跨境人民币贸易结算总额为5060亿元，75%是在香港进行。港内银行人民币存量已超过4000亿元。

　　新加坡

　　亚洲第二、全球第四大外汇交易市场，日均交易量超过2660亿美元。

　　伦敦

　　全球第一大外汇交易市场，世界100家最大的商业银行几乎都在伦敦设立了分行，参与外汇交易的外汇银行机构约有600家。

　　专家观点?

　　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为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撰文指出――

　　一个什么样的货币才能最终成为国际化的货币？

　　经验研究表明，此类货币一般是贸易大国的货币，其所代表的经济规模要足够大、对内币值（通胀稳定）和政局要较为稳定。符合这些条件的货币不少，但最终晋升为国际货币者寥寥。因而，这些充其量只能说是某种货币成为国际货币候选者的必要而非充分条件。其实，“国际化”意味着除了本国居民，其他国家的居民也愿意接受这种货币。这就要求这种货币具有可能被分享到的内在价值，且足够便利。可是，如何才能实现这两点呢？

　　对于前者，这种“可能被分享到的价值”只能来自于分享该经济体稳定增长前景的预期。由于经济之中不仅有贸易品，而且还有非贸易品，因而，这种分享本质上要求“本国货币就是本国财富的证券化”。

　　站在这个崭新的角度来理解此前提及的因素，一国要政局稳定，是使金融资产持有者的产权可以得到保证；经济总量要足够大，是确保有足够的基础资产来进行证券化以供全球持有；要保持通胀水平的稳定，则是避免货币这种基础资产所有权证的内在价值下降甚至隐含违约。

　　对于后者（即流动性），则需要一个规模足够大的金融市场的支持。一个经济规模足够大经济体财富的高度证券化，将令这一要求水到渠成。

　　因而，货币国际化的先决条件其实是一国财富的高度证券化。

　　不少经济体虽具备较大的贸易和经济规模、稳定的通胀和政局，最终却未能成为国际货币。其主要原因正是金融市场发展不足，由此令国外居民虽渴望分享该国的成长红利却苦于无门。

　　比如，瑞士法郎，瑞士虽政局稳定，通胀也较低，但经济规模太小，“小水塘容不下大象洗脚”，因而最终无法成为国际本位币；泡沫经济破灭之前的日本，曾是全球成长最快、经济上最富活力的国家，但是，日本一直以来的特征就是国内经济和金融市场对外的较强封闭，而“封闭”最终断送了日元国际化的梦想；1999年以货币状态出现的欧元，在本轮危机之前，从任何角度似乎都比美元更适合承担国际本位币的角色――欧元区通胀水平更低更稳定，其超主权央行的特征显然较美联储独立性更高，因而令币值稳定更有保障，但是，由于其金融市场分割严重，虽在诞生之日就深孚众望但最终仍无法与美元比肩。

　　由此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启示：缺乏一个具备相当深度和规模的金融市场支撑的货币，无论其所代表的经济体如何有活力，该货币最终都很难成为主要国际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