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棘轮
新冠疫情加上中印关系紧张,曾经是出海热土的印度,变得不再让人憧憬。从6月份开始,5000多名出海印度的金融从业者、创业者,纷纷逃离。他们要么包机,要么从黑市买高价机票,要么从欧洲转机多趟,曲折回国。回国之后,他们本想遥控指挥印度的业务继续,却发现几乎没有可能,大量的金融公司业务中断。
出海印度的金融从业者陈波在深夜,经常听到突然响起、划破夜空的救护车警笛声。但后来陈波无意间得知,那些印度救护车里装的根本不是病人,而是尸体。印度当地媒体报道,有救护车司机自3月以来已经拉了200多具尸体。深夜从黑暗中反复响起的死神之音,让陈波的恐惧达到了极点。5月开始,疫情的恐怖就开始笼罩着印度出海从业者们。“公司70人,每周少10个,一个多月下来,公司基本空了。”一家印度的催收公司负责人何旭招的都是印度当地人,“要么员工感染,要么因为家人朋友确诊而被隔离。”“在印度医院,一间病房塞几十张病床是常态。”陈波说,“只要出现感染症状,不管是否确诊,医院都会先让病人去病床上躺着。”面对炼狱般的现实,一些牛鬼蛇神的“印度传统疗法”,反而成为当地人的精神寄托。用牛粪洗澡防范新冠,印度人自创的“牛粪疗法”早已广为人知。除此之外,印度本土公司Patanjali也浑水摸鱼,推出了一款“新冠神药”——Coronil。这家公司声称,Coronil通过了临床试验,服用该药的轻、中度新冠患者,100%会在7天内好转。如此“神药”,售价却很亲民,只要500卢比(约合人民币45元)。最令人意外的是,推出“神药”的Patanjali并非小公司。它有着“印度宝洁”之称,是印度最知名的快消品牌,主营草药牙膏等印度特色快消品。而Patanjali的创始人也别具一格。他是一位网红瑜伽大师,永远保持着印度传统苦行僧的扮相——长发长须,脚踏一双木拖鞋,身披橙色长袍。今年8月,印度法院作出判决,认定Patanjali利用公众恐慌谋求利益,并处罚款100万卢比(约合9.2万元人民币)。“在印度,街上至少20%的人不戴口罩。而戴口罩的,也有20%的人只戴了一块布,自制面罩遮住口鼻。”陈波说。何旭每次走在大街上,都感觉看到满街游走的“病毒”;而不带口罩的人,在他眼中就如同“丧尸”,避之不及。与此同时,印度的确诊人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到6月初,印度单日新增确诊人数已经接近1万,新增死亡人数则超过300。但陈波认为,印度官方的统计数字并不可靠:“实际确诊人数至少是官方的2.5倍;死的更多,可能是官方的10倍。”如今,印度确诊人数早已超过巴西,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疫情国。10月,印度的最新确诊人数已经突破了700万。“必须要回去!”恐惧已渐渐将何旭吞噬,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回国。在印度,还有超过5000名与他们一样在印度生活、做生意的中国人决定回国。5000人就此踏上了漫漫回国之路,但他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艰辛……但从决定回国到最终落地,陈波却足足耗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印度封城期间,商业航班几乎全面取消。仅剩的几条航线大多飞向欧洲。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涌入机场,扑在机票的销售口,不停追问是否有票,只要能抢到一张机票,就走。“不管去哪,只要是能离开印度的飞机,都会被抢购一空。”陈波说,“有华人从印度飞到法国巴黎,再从巴黎转机回国。”在黑市上,黄牛开始售卖机票,原本几千的机票,一度被炒到了几万。“我2万高价买了一张去欧洲的机票,然后转了两次机,才回来到中国。”何旭核算了下回国成本,大概花了3万元。5月底,中国大使馆宣布将在6月组织商业包机,接国人回家。商业包机并非正式撤侨的包机,需要乘客自费买票。按规定,包机优先照顾滞留在印度的游客和留学生。而有固定工作、居所的商务人士,则需要抽签,才能获得机票。经过一轮轮抽签后,陈波终于抽中了6月下旬的获得了机票,票价接近1.2万。而在平时,中印之间的机票价格大多在3000-5000元之间。飞机经常取消,而开车,就面临层层关卡——印度封城,开车通过需要通行证。而同在印度工作的夏俊,拿不到通行证。他找了一名印军军官,开车带他闯关,在检查站亮出了军官证,才得以放行。“华人都是口罩、护目镜、防护服全副武装,而印度当地人只戴口罩。在印度,即便是机场工作人员,也只戴口罩,不穿防护服。”他至今仍然记得当时的画面:整个机场人并不算多,窗外白茫茫一片,只有一架东航的空客飞机。走出海关后,从登机口到飞机两侧,到处都是鲜艳的中国国旗。国旗下方,一道条幅写着几个大字——“祖国欢迎你回家”。他看到了熟悉的中文短信,有广告,也有欢迎短信,“那一刻,热泪盈眶”,他也顾不上丢脸,任由眼泪在脸上纵横。从6月到目前,5000人陆陆续续包机中签,他们一波波艰难回国。何旭一位同事,直到上个月才安然回国。
在印度,中国金融出海企业的管理模式大同小异。小公司只有1个中国老板,管理上百个印度员工;大公司会派驻3-5个中国人,管理几百个印度员工。而一旦系统顶端的中国管理者回国,这套系统就开始失灵。但对于印度员工而言,“老板回中国了”,就是最好的偷懒理由。“远程办公特别低效,以前一个小时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需要一两天。”何旭称。为了远程办公,印度员工们需要把电脑带回家工作。有员工回家后直接失联,还有人提出辞职。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私吞公司配发的电脑。在印度,一台笔记本电脑相当于当地员工三、四个月的工资。只要有一个员工“卷电脑跑路”,就会有其他员工效仿。何旭已基本放弃,他知道自己不在印度,对公司根本毫无控制力。十一前,大量的金融APP被无故下架,导致市场不稳,逾期上升。
曾经的创业热土,如今却不再是天堂。
无论是陈波,还是夏俊,都看不到回印度的希望。对于他们而言,印度已经成为了回不去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