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句中国电影里的经典台词，现在用在美国总统奥巴马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一个烫手山芋正在滚向白宫的总统办公桌：中国输美轮胎特保案。9月17日前，奥巴马必须决定是否支持对中国输美轮胎使用特保条款。

　　 奥巴马陷入目前进退两难的境地，完全拜美国钢铁工人协会所赐。该协会也代表美国轮胎工人利益，是此次中美轮胎特保案的始作俑者。

　　 8月5日，本报记者亲临这场“特保风暴”的发源地——华盛顿西北十七街1150号美国钢铁工人协会总部。围绕特保案幕后隐藏的利益冲突，本报记者与该协会公共事务主管哈伯德（Gary Hubbard）激烈对话3小时。

　　 根据哈伯德的描述，这桩史上金额最大的特保案，竟缘起奥巴马竞选总统时的一句“加强执行贸易规则”的承诺。美国钢铁工人协会为奥巴马贡献了选票，相信奥巴马会遵循美国政治的“潜规则”，才大胆发起轮胎特保案起诉，现在该协会正期待总统的“回报”。

　　 奥巴马现在骑虎难下。支持特保，他将面临潜在的一系列连锁性贸易冲突；反对特保，他又会开罪美国钢铁工人协会。这个民主党最主要的支持者可能会立刻对奥巴马还以颜色——阻碍国会通过气候变化、医疗改革的重大议案。

　　 中国方面已下定决心背水一战，阻止轮胎特保案得以通过。8月5日，中国商务部派出的官方协调组开始在华盛顿展开磋商工作。8月4日，一支中国轮胎企业代表团已经在华盛顿游说美国政府。

　　 “这将是奥巴马上任以来首个重大贸易决策。”美国轮胎协会发言人斯坦国（Greg Stanko）说。该协会代表美国中小轮胎经销商利益，反对实施特保。

　　 现在的最大的悬念是，奥巴马是否愿意遵守潜规则充当棋子，按照美国钢铁工人协会的意志行动？

　　 奥巴马宾州竞选“欠债”

　　 时间倒流到2008年4月17日，地点定格在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市。

　　 美国总统大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奥巴马和希拉里正在为争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而奔波。

　　 宾夕法尼亚作为选举大州，持有21张选举人选票，是两人的重点争夺地。

　　 “赢工会者赢宾州”是这里的孙子兵法。宾州是美国的老工业基地，工会是这里最重要的选民成分。该州有注册的工会成员有10万人，还有大量退休会员。该州30%的家庭里有工会成员。

　　 起初，奥巴马和希拉里在工会选民中魅力平分秋色。

　　 “这就使得我们成为一支非常重要政治力量。”哈伯德坐在会议室里骄傲地向记者说，他身穿蓝色牛仔布工作服，制服的左胸前绣有黄色的USW（美国钢铁工人协会英文缩写）标志。

　　 认识到协会的价值，哈伯德和协会其他领导决定借此跟两名候选人谈条件，好让所有会员联合支持一名候选人。

　　 “我们让他们两人辩论，看谁的贸易政策更强硬（就支持谁）。”哈伯德颇为自豪地说道。

　　 记者在美国钢铁工人协会网站上找到了此次辩论公开记录。记录显示，奥巴马和希拉里都承诺要强力执行贸易法规。奥巴马说他会“为制造业争取权利，加强制造业基础，让制造业政策尽可能多地为美国工人打开市场。”

　　 这场辩论没有让奥巴马和希拉里拉开差距。在随后数月，奥巴马对贸易的表态越来越强硬，逐渐赢得工会好感。最终，工会宣布支持奥巴马。

　　 在这个过程当中，工会与奥巴马做了怎样的交易，外界无法获知。但哈伯德强调，“奥巴马在竞选时没有说到会使用特保措施，但多次公开强调会加强执行贸易规则”。

　　 此后工会与奥巴马度过了一段蜜月期，大选投票前最后一周，美国钢铁工人协会派出1万名志愿者助选。待到奥巴马就职典礼时，美国钢铁工人协会总裁Leo Gerard坐到了国会山观礼台的前排。到如今，哈伯德已经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们总裁和总统有私交。”

　　 政治算术

　　 奥巴马一句“加强执行贸易规则”的承诺，不幸给今天的中美轮胎战埋下伏笔。

　　 奥巴马上台的第四个月，美国工会就迫不及待地起诉了轮胎特保案，开始要求奥巴马兑现承诺。“总统说过他会更强硬地执行贸易规则，现在是他行动的时候到了。”哈伯德说。

　　 该协会提出这场起诉经过精心测算。“我们是经过政治算术之后决定起诉的。”哈伯德解释道，“我认为我们胜算很大。”

　　 这个算术包含两个部分：内阁支持力量和国会支持力量。

　　 据哈伯德了解，内阁各部门尚未就该案明确立场。但曾经参与该案调查工作的一名美国经济学家告诉记者，本届政府支持特保的可能性很大。他表示:“本届政府至今为止的工作焦点在于国内政治利益上，而且又是与工会联系紧密的民主党执政”。

　　 在奥巴马内阁，参与此案的机构包括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商务部、财政部、国务院，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和安全顾问委员会也有可能牵涉其中。众多部门中，贸易代表办公室是牵头单位，其余单位也对总统有建议权。

　　 上述机构的高级官员，都将参加7日在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举行的听证会。美国随后将举行多场讨论会以倾听各方建议，9月2日前，各部门将提交建议至白宫。

　　 美国国会方面的局势则更为明朗。美国钢铁工人协会目前获得至少8位众议员和有10位参议员的支持。7月16日，国会内10名参议员联名致信奥巴马，支持总统使用特保措施。相比之下，反方得到的国会支持则少了很多。到目前为止，包括中国轮胎企业在内的反对方总共争取到2位参议员和3位众议员支持。

　　 由于特保的最终裁决权在总统，并不经过国会，因此华盛顿的贸易专家认为内阁会比国会的发言权更大。

　　 美国调查特保案的法律基础，来源于2000年国会在美国贸易法中新加入的421条款。

　　 据哈伯德介绍，美国钢铁工人协会也是421条款的始作俑者之一。在中国入世谈判期间，该协会强烈反对中国入世，并最终联合国会部分议员，制造出421特保条款，赋予美国总统特权，允许他在美国市场受到损害的时候采取特保措施，提高关税或者设置出口配额。作为一项帮助美国产业适应中国入世的过渡性条款，特保条款将在2013年失效。

　　 美国此前曾6次试图使用这一措施制裁中国，其中美国钢铁工人协会参与了4次，均未成功。眼看着自己设计的“杀手锏”工具就要过期，美国的制造业岗位日渐减少，哈伯德有点不耐烦了。“小布什总统（否决特保）的做法让我们十分失望。”哈伯德说。

　　 如今，美国钢铁工人协会终于等到民主党主政，因此对这一次特保官司格外上心。

　　 但经济衰退之中的美国面临复杂的国际形势，哈伯德至今也说不准奥巴马会不会支持他的主张。如果奥巴马不执行特保措施，哈伯德表示：“我们将让他只做一任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