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浙一医院的医护人员和住院病人送外卖，曾经是卢丰丰的家常便饭。
卢丰丰是一位饿了么小哥，他负责杭州下城区方圆四公里的外卖配送。
在医院坐班的医生、护士常常忙得没时间吃午饭，经常会点外卖。医院里密集的人流、老也等不到的电梯，常常让他十分头疼。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了。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几乎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偶尔有急救病人送来的时候，卢丰丰才知道那是一种如临大敌的肃穆。
台州青年戴志标是卢丰丰的同事。浙一医院，正好在两人的配送范围内。
今年过年，他俩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了杭州，为奋战一线的医护人员、滞留在家中，没法自己开伙的居民，送外卖。
留杭
去年十一月，在山西闲不住的卢丰丰辞去老家书店店员的工作。“想来南方赚点钱。”落脚杭州之后，他选择了饿了么骑手作为第一份工作，“门槛不高、赚得也多。”过年时，卢丰丰主动要求留在杭州加班。在他的记忆里，那时杭州的春节，可谓热闹非凡。去年年二七、年二八的时候，居民们纷纷出来采购年货。路上行人如织，人们拎着鱼、肉，各种点心包裹。以至于，当他骑着电瓶车送外卖时，不得不在人群中穿行。“速度几乎和走路差不多。”前些天，卢丰丰在街上看到，不少人已经带起了口罩。中午和同事吃饭时，他才听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爆发了。“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听说疫情中心的武汉，离杭州还很远呐！”那天晚上，卢丰丰躺在床上刷抖音，刷到的第一条就是钟南山的小视频。这个“非典”时的科学家怎么又出来了？卢丰丰隐隐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平时，卢丰丰常常在取货的同时，顺便解决午餐和晚餐。但现在，他自己开伙了。“因为便宜的外卖吃不到了，小的快餐店纷纷关了门。”母亲害怕卢丰丰在人群密集的火车、火车站感染病毒，干脆打电话嘱咐他不要回山西。街上的小吃店几乎大门紧闭，许多人对他这个外卖小哥翘首以盼。送外卖虽然接触很多人，但公司的防护措施能让他放心。每天早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测量体温。公司还给每位小哥发送了口罩和洗手液。洗手液要随身携带，每送完一个地点，都要自己找地方洗一次手。现在，每次去拿货，卢丰丰也都会问，“老板，能洗手吗。”他粗粗算了一下，自己每天要洗十几次手。卢丰丰说，食物是特殊商品。在这特殊的阶段，外卖小哥的双手一定要干干净净。过去，许多客户最喜欢让外卖员把吃的，送到家门口。卢丰丰说，放到以前，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客人下楼来拿外卖的。如今，许多小区已经封闭了，外卖员进不去。“不面接”成了一些小区的“特殊礼仪”。卢丰丰就把外卖放到保安大爷那里，让客人自己来取。“即使不能帮他们送到门口了，他们也不会给差评。”他说。戴志标负责配送东到环城东路，西到教工路，南到西湖大道，北到工业大学方圆三公里的地界，在他的配送范围内坐落着好几所医院。浙一医院庆春院区也在配送范围内。如今，这40多个配送员聚在一起的时候，从不会聊自己今天跑了哪里，大家有意识地回避掉了“医院”这个话题。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不想给同事增加心理压力。几天前，戴志标接到了一个浙一医院的单子。刚要踏进医院门口之前，戴志标犹豫了一下，问对方能不能下楼取一下餐。对方是一位病人家属，爽朗地答应了。不但亲自提走了外卖，还嘱咐他要做好防护，因为外卖小哥每天要和许多人接触。这令戴志标十分感动“。住院病人的家属，整天在医院陪病人，一般心情都不怎么好。他反而还来关心我。”跟戴志标一样，浙一医院庆春院区也是卢丰丰的配送范围。因此，他免不了要给浙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送外卖。一个老家的发小，知道后给卢丰丰打电话，劝他干脆辞了工作，等疫情过去了再找机会。话虽这么说，真要去送医院的单子，卢丰丰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大年三十这天，卢丰丰接到了一个价值几千块的大单，一位在住院区的客人点了十几道海鲜。光是在店里等厨师烧菜就等了一个多小时。打好包以后，装了七八个袋子。卢丰丰叫了一个同事帮忙，把饭菜装到箱子里，足足装了四箱。今年，医院的除夕夜比去年冷清了许多。“可能是疫情爆发了以后，小病小灾的人都不来医院了。”卢丰丰和同事提着满是汤汁的菜肴来到电梯口，怕汤汁洒出来，就打电话让客人帮忙一起拎上去。一共下来了四个人。在电梯里，大家攀谈起来。原来下单的客人是病人家属，除夕夜在医院陪伴生病的家人。之所以点这么多外卖，是想邀请临病床的那一家人，一起吃个年夜饭。卢丰丰问他，是否担心感染。客人笑了。他说，医院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天晚上，卢丰丰收到了这位客人的感谢红包。他觉得，杭州的年味还在。人们没有被疫情吓怕，他自己也没那么害怕了。从初一到初三，卢丰丰每天至少有一两单是送到浙一医院的。有一次，自己刚刚给一位医生送完外卖。走出走廊，他看见几位医护人员推着急救车冲出了电梯。那位刚刚扒了几口饭的医生，也一路尾随着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卢丰丰给浙一医院送的最后一单外卖是在大年初三，是住院区的一个病人订的。穿越住院区的时候，卢丰丰看到有一幢大楼拉起了警戒线，保安告知他绕行。那几天，他明显感觉到“事情发生的变化”。第一天，外卖还是照旧送到客人手中；第二天，保安会让他在电梯口打电话让客人自己来拿；第三天，他已经不能上楼，只能在一楼大厅给客人打电话。今天是大年初六。去年的这时候，卢丰丰已经爆单了，收入翻番。“那时，一天要做50多单，但今年每天只有20单左右。”不过，这个山西的小伙子依然觉得“留下来很值得”，他正等着送往浙一医院的“下一单”。
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