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吨就可赚好几百块，比国内贸易一吨赚个5、10块要好多了。”坐在物贸大厦的办公室里，刘鹏(化名)告诉记者。

来自中国海关的最新数据透露，2009年1-6月我国共进口电解铝100.5万吨，同比增幅高达1564.79%。其中，6月份进口电解铝267,861吨，同比增长24796.68%。

如此惊人的进口增幅，其幕后推动力量即来自物贸大厦，这座不过31层高、坐落在上海市中山北路2550号，在上海很普通的一栋大楼。但对于有色金属圈内来说，却是一个风向标所在地。中国主要的有色金属交易集散地在这里，中国最主要现货金属交易市场主体——长江有色金属现货交易市场也在这里。

“有得做，可套利，不差钱。”作为国内最大的电解铝贸易公司之一的负责人，刘鹏说，现在他的操盘量一年可以维持在30万吨以上，年贸易额在50亿左右。

对于往年来说，做进口铝的国际套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机会。唯独今年较长时间国外电解铝价格远低于国内价格。另外资金也是一个问题，进口铝一次就上千吨，几千万就得套一个月，要放在平时有这套利机会也不敢大做，“但现在我的资金非常充足，根本‘不差钱’”。刘鹏说。

这是一个冷热相存的微妙时空。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副会长文献军则表示担忧，“国内铝的需求仍很疲软，但大量的资金入市哄抬了铝价，再加之宏观经济等因素影响，电解铝厂商不断复产，这可能会扩大金属商品的泡沫。”

套利的空间

疯狂套利背后，其实是一个吹起泡沫的故事。

由于中国本来铝生产过剩，电解铝生产成本的30%-40%为能源成本，是高耗能产业，国家禁止原铝出口，所以近几年基本也没有“进出口套利”机会。

机遇意外出现了。2009年上半年，国内外铝价维持在2000元/吨以上的差价，这大大高于正常水平，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副会长文献军向本报记者表示，“2009年2-5月，局部性的供应短缺引发了国内外铝价高价差”。

文献军说，诸多因素导致电解铝局部性供应短缺。从2008年底到2009年3月，国家收储了近60万吨电解铝，而同时又受之前国内电解铝减产的影响，国内电解铝市场供应量降到历史低点；

另外，受国家经济刺激计划影响，国内企业信心恢复，相关行业对电解铝的需求回暖，数据显示，2009年5月份下游铝材产量达137.47万吨，创历史新高；再加之国内资金大量流入金属市场，进一步放大了铝供需的矛盾。

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统计数据透露，2009年1-5月，虽然我国电解铝产量同比在下滑，但我国铝业下游铝材的产量却同比增长5.91%，这一减一增推动国内电解铝价格高涨。

巨幅的国内外价差引发大量的进口电解铝套利行为，沉寂多年的电解铝进口突然活跃，随即创造了同比增幅高达 1564.79%的结果。

“亚洲早就没货了，这两个月到港的基本都是欧洲的货。”刘鹏说。

进口电解铝套利，在操作上并不复杂，就是“买进国外的低价电解铝，然后在国内高价卖出，中间利用期货锁定利润”。这中间，只需“有一定的人脉来寻找货源”。

“在有色贸易圈子里面混的，肯定都能找到货源，只要你肯多出5-10美元/吨，肯定能买到货”，而且相比于铜，铝的库存要大得多，“LME的铜库存才几十万吨，但铝有几百万吨，货源不是问题”。

在刘鹏看来，决定贸易商电解铝进口套利的“可能也就钱上有点问题”，一个月进上万吨的货，就有1、2亿的资金一个月左右动不了，对一般贸易商来说压力还是不小的。

“因为从下单到国内交易还是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几千上万吨的货，你得有钱顶着。”刘鹏说。

资金通道：寻找背景

“现在，金属现货市场里到处都是银行的钱，现在这个市场估计最不缺的也是钱。”国内一大型电解铝生产商销售负责人也向本报记者表示。

虽然国内民营有色金属贸易商直接使用银行贷款的不多，但像刘鹏这样的贸易商可以通过其深厚的背景拿到钱。

上述贸易商负责人所说的背景比较复杂，他介绍说，五矿、中钢不用说，万向资源后面有万向集团，国内最大的铜贸易商迈科资源跟世界顶级金属基金红风筝关系密切，而刘鹏所在的公司出资我之一是国内一大型国有上市公司，一个地方龙头企业，还有一些贸易商背后就是大型生产商的供销科。

刘鹏公司之所以做得比较大，即依靠背后有大型生产型国企合资人，使其得到了充足的资金支持，“物贸有那么多家贸易商，真正做大的，都是有背景的”。刘鹏毫不避讳。

深圳发展银行上海黄浦支行企业金融部经理何谐向本报记者透露，“那些生产型公司可以利用公司债、短期融资券、中期票据等融资工具，资金使用成本非常低”。

生产型企业向贸易企业提供资金的可操作性很强，何谐进一步透露，“相对于金属生产制造商庞大的现金流，金属贸易商资金周转快，即使占用金属制造商的资金，其比例也非常小，如果在账面上再做一些处理，那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国民”合资：套利的财务秘笈

在诸多套利者的操作中，以合资模式进行，颇为流行。

“与国企合资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刘鹏透露，合资能取得一个双赢的局面。

刘鹏所在的贸易公司，虽然有国资背景的上市公司(以下称“A公司”)出资，但多数股份仍来自民营，这样的安排，尤其道理：可以摆脱国家对A公司的经营限制，保持经营的灵活性。

事实上，A公司是生产制造类国有企业，按国家规定在贸易上有着种种限制，比如期货套保，必须对应生产经营情况，相应的期货头寸必须有相应的现货匹配。

但刘鹏所在的公司因仍属民营，就不受上述限制，“我想做多就做多，想做空就做空，这取决于市场情况，我没有期现货配比的要求”。

他举例说，比如在LME(伦敦金属交易所)三月铝1300美元/吨的时候，其在LME进行期货做多，同时在现货上也大量买进。“这个价格是历史低点，肯定会涨上去，如果一时不涨，我就囤着，如果价格跌到1200美元/吨，那我就再买，国内的生产成本都比这个高，如果一直不涨，国内生产商肯定死得比我快。”

这种类似于“赌博式”的操作风格，在国资系统内是不允许的。但前述股份安排，给其提供了灵活操作的空间。

对于国企A公司来说，少数股权的安排，也大有方便灵活之处。合资公司可以迅速帮助其做大主营业务收入，据本报记者了解，虽然A公司不是刘鹏所在的公司最大的股东，但可以通过实际控制权等会计概念来合并刘鹏所在公司的报表，从而把刘鹏所在的公司的贸易额转化为A公司的主营业务收入。

如果A公司自己要增加主营收入，则必须靠扩大自身的规模来实现，“这很麻烦，首先要大量的固定资产投资，另外产品线建立了，以后盈利也很难说”。

但利用合资扩大营业额则便宜得多，刘鹏的公司全体员工不过二十人，但年贸易额在50亿以上，这相当于A公司主营收入的近六分之一，“只要有钱赚就干，行情不好时一吨赚5、10元，行情好时一吨赚个200-300元，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尽最大能力跑量”。

A公司主营收入不仅有利于稳定公司的业绩，使其保持稳步增长的态势，另外也有利于获得融资等其它优惠条件。

以银行信贷为例，深圳发展银行上海黄浦支行企业金融部经理何谐表示“主营收入是划定公司等级的一个重要指标，不同银行会有不同的划分，比如1亿以下一个等级，10亿又是另一个等级，100亿又是一个等级，200亿再一个等级，总体而言，等级越高越有利于其获得资金”。

充足的资金来源，让刘鹏自信满满，“要是我公司没钱了，那中国的电解铝生产商估计都倒闭了，政府会让这事发生吗？”

谁在托底

充足的资金给国内铝价注入一剂强心剂，不仅是贸易商，生产厂商也看好铝价，由于现在市场上资金充沛，“虽然受需求制约，资金不可能把市场推高，但抗跌性很强”。

2009年7月上旬，本报记者采访上述销售负责人时，问价的电话有很多，“不过今天不打算开张(卖电解铝)啦”。但不卖货不是因为他没货，而是因为其给出的价格比市场要高几十元。

铝的市场其实是一个寡头垄断市场。几家大的电解铝生产商价格对市场具有直接影响，一般来说，中铝最高，其他稍微低一点，但比市场均价要高点。

“这几天市场清淡，价格不好，但如果中铝和我们这些大厂跌价，市场就会跟着跌，可能会狂泄，所以我们得稳住。”上述大型铝厂销售人员表示。

他进一步分析说，只要保持住铝价较为稳定的走势，在跌一段后会马上强烈反弹，市场上资金非常多，“跌不到哪儿去，下降到一定程度就会马上涨一波，上涨的时候才是我们出货的时候”。

同样出于对铝市抗跌的信心，刘鹏说他开始囤期货，前阵他在LME以1320美元/吨买进的期铝现在仍没有出手。“我相信那个价格将使我的进货成本低于国内生产商的成本，以后肯定有得赚，它不涨是不可能的，即使等的时间长点，但我有足够的资金，囤得起。”

不过，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副会长文献军对此疯狂的操作表示担忧。他说，现在铝价13500元/吨的价格，已经高过国内电解铝生产成本，但2009年上半年，仍然出现了“惜售现象”，几十万吨的电解铝并没有按正常情况进入消费领域，而是留在贸易商和生产商仓库里。

“市场需要更多的理性”。文献军说。

但在疯狂来临之际，恐惧早已遁去，贪婪已经再次吹起了一个大的铝套利的泡沫。身在泡沫中，只有疯狂，没有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