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冬:中国经济步入“鹤周期”
朱镕基当年在中国经济、房地产市场、信贷周期出现炽热泡沫之际,临危受命,主导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宏观调控,迅速扑灭了四处燃烧的通胀之火,控制住银行信贷的闸门,为其宰相生涯划出了浓重的第一笔。
作者:陶冬(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董事、亚洲区首席经济分析师)
朱镕基当年在中国经济、房地产市场、信贷周期出现炽热泡沫之际,临危受命,主导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宏观调控,迅速扑灭了四处燃烧的通胀之火,控制住银行信贷的闸门,为其宰相生涯划出了浓重的第一笔。
刘鹤上任之时,中国没有通胀之火,但是十余载的信贷扩张却带来了债务洪水,高债务杠杆、高信用风险开始威胁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和金融稳定性,“去杠杆、防风险”成为政府的首要宏观政策目标。
中国的债务GDP比率,在新兴市场国家中算是很高的,不过在发达经济体中指标未算特别突出。但是中国经济的债负并非聚焦于拥有印钞能力的中央政府身上,而是集中在地方政府(包括融资平台)和国营企业那里,其中大量债务存在着潜在的违约风险。另外近年房地产市场火爆,城市居民负债比率飙升,成为经济稳定的新的隐忧。
而且经济增杠杆,主要不是通过银行贷款或债市融资进行的,非标准化金融产品、银行表外扩张、跨资产种类套利等,是这轮信用扩张的突出特点,使得政府监管和风险防范变得十分棘手。这是刘鹤为首的中国政府新经济团队所面临的巨大挑战,也是中国经济周期性风险所在。
在另一方面,中国政府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和自信,在债务未成危机之前主动去杠杆,积极加强监管力度,消弭跨部门跨资产种类的风险盲点,为防控风险赢得了先手。同时,中国的资本跨境流动仍受控制,债务主要以内债形式存在,因此承受外部冲击的能力较强,为在稳定国内资金信心的情况下处置债务问题提供了条件。而且,中国各级政府有较强的行政动员能力和应变能力。笔者认为中国经济软着陆是有可能的,不过去杠杆过程中风险一定大过平时。
去杠杆一般通过三类渠道作调整:利率、基础货币及乘数效应。笔者认为,刘鹤式调控的主打是降低乘数效应。中国的政策利率水平和基础货币供应量其实变化不大,但是十九大之后的监管力度却增强了许多,对于银行表外业务、大资管产品、保险业资金拆借上的冲击堪称巨大。过去数年的流动性主要提供方,突然收缩业务,对经济的整体流动性构成体制性压缩。
经济、信用、债务,都有周期性起落现象,从世界历史上看政府有干预周期的可能,但是没有抹杀周期现象的能力。人为地拉长周期,最终只会让迟来的调整更加猛烈。升上去的杠杆,最终需要降下来,悬念不过是政府主动去杠杆,还是市场主导去杠杆。政府主动寻求降低杠杆、控制风险,是明智之举,中国的货币信用世界,正在步入“鹤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