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B50成员祝元荣| 探索区块链在新时期贸易金融业务中的应用
新时期,金融科技的发展正在全球范围内改变商业银行业务形态。具体到国内的贸易金融业务,正面临着由国际化窗口机遇期和金融科技推动的变革期所形成机遇和挑战。
文 / 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国际业务部/贸易金融部总经理、中国交易银行50人论坛(CTB50)成员 祝元荣
来源:中国交易银行50人论坛 学术成果汇编(2017)
新时期,金融科技的发展正在全球范围内改变商业银行业务形态。具体到国内的贸易金融业务,正面临着由国际化窗口机遇期和金融科技推动的变革期所形成机遇和挑战。
然而,当前贸易金融的发展仍然面临着三个基本问题:
一是如何确保交易的真实性合规性;
二是如何确定交易主体之间的信任关系;
三是如何确保参与者能够借助网络机制(智能合约)而正确执行。
三个基本问题不仅关系到金融科技如何有效地融入到商业银行业务创新之中,更是关系到面向未来的贸易金融业态的发展质量。
从金融科技发展趋势来看,行业前沿的区块链技术为三个基本问题的解决提供了一个可选方向。
一区块链的发展认知
目前,区块链尚处于发展中的孵化阶段,根据代表性研究,我们可以从几个角度对其进行理解和认知:从技术角度看,区块链是利用加密链式区块结构来验证与存储数据、利用分布式节点共识算法来生成和更新数据、利用自动化脚本代码(智能合约)来编程和操作数据,并以密码学方式构成不可篡改和不可伪造的去中心化的数据信息系统。
从金融角度看,区块链产生于数字货币——比特币的发展,区块链是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加密数据货币系统,运用智能网络技术实现数据加密、时间戳、分布式协同等功能,通过点对点交易实现去中心化信用的协调与协作,形成在全网记录所有交易流程和信息的公开账本,为传统金融机制所存在的成本高、效率低及安全和信用失真等问题,提供全新高效的金融解决方案,是金融科技发展的一个崭新领域。
从区块链在具体金融领域实践看,区块链具备如下优势:
一是,去中心化。区块链每个区块均是平等分布,整个系统具备扁平化、自治化和中心分布化特征。
二是,去中介信任化。区块链是一个客观的不可篡改的公开透明数据记录系统,通过技术上不可实现或极高成本的约束,实现交易节点的客观化和信用真实化。
三是,可追溯性和不可篡改性。区块链作为一个透明的数据生成和记录系统,天然具备客观数据的自动生成、留存不可篡改及可供便捷核验的特征。
正是这三大核心特征,形成区块链引领金融深层变革的趋势。正如《中国区块链技术和应用发展白皮书(2016)》指出,金融服务是区块链技术的第一个应用领域,由于它具有高可靠性、简化流程、交易可追踪、节约成本、减少错误以及改善数据质量等特质,使其具备重构金融业基础架构的潜力。能够解决支付、资管、证券、清算、结算、用户身份识别等多领域的痛点。
目前市场已经形成3大基于区块链的金融服务系统:IBM的Hyperledger Fabric;R3(华尔街各大投资银行组成的联盟)开发的Cada;以及刚成立不久的以太坊企业联盟(EEA)。摩根士丹利(2017)报告指出,区块链技术正在快速发展,从现在到2018年是概念验证阶段,2017-2020年可能是“共享的基础设施”出现的时间窗口,2021-2025年是资产类别快速膨胀的阶段。具体到商业银行领域,2017年6月,跨国IT公司打造DTC(七大欧洲银行合建的区块链贸易融资系统)系统,预期将于年底上线,这不仅是区块链技术在大型金融机构首次投入实际应用,更是标志着区块链技术加速与传统商业银行业务融合。鉴于此,对商业银行而言,如何将区块链与贸易金融进行有效的整合,探索应用模式,搭建运用场景,成为探索重点和未来发展的方向。
二区块链推动商业银行业务转型
不难发现,区块链对于金融发展意义在于区块链技术重塑金融基础设施。而对于商业银行而言,通过程序化记录、储存、传递、核实、分析信息数据,形成新的信用和价值生成流程。相较于传统的信用和价值形成流程,区块链可显著节约人力成本、中介成本,最大程度确保信用和价值的真实性、客观性和可追溯性,从而深刻地改变金融业务进程。随着云端运算、智能分析等物联网技术加速整合,区块链重塑现有商业银行业务范式的价值逐渐显现。
(一)区块链引领全球商业银行变革
目前,全球金融业已经认识到区块链技术简化运营和金融服务的潜力,国内外也相继成立研究联盟和应用试验。在应用方面,大多数金融机构取得了实质性进展。高盛、摩根士丹利等国际大型金融机构,均加入了由初创公司Axoni运营的一项区块链项目,该项目主要依托区块链技术,在互换合约执行过后进行跟踪,并对修改或终止交易、股票拆分、分红等行为进行记录,项目取得良好进展。同时,国际知名金融机构,包括纳斯达克、巴克莱银行、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等,已经启动在证券、银行、审计等行业领域的区块链技术的应用实践。其中,瑞银集团已经把区块链技术在20多项金融应用展开实验,主要涉及到金融交易、支付结算和发行智能债券等金融业务。实验结果已经证明:区块链技术在提升金融业务便捷性、透明性方面价值巨大。在国内,2016年,已有同业机构通过区块链与分布式账本技术,重塑传统联合贷款业务中的备付金管理及对账流程。
(二)区块链向商业银行具体业务逐步渗透
虽然,区块链仍然停留在深入研究和有限实践的阶段,但其在具体商业银行业务的局部探索已经证明区块链潜在的发展价值。2016年,部分同业机构在香港启动基于区块链的按揭服务。在传统银行按揭服务场景下,当客户申请按揭时,银行聘请测量师对客户想要购买的物业进行估值。这一模式基本无法避免估值过程中主观性、信息失真和操作风险,更为复杂的是,由于不同的客户都在申请按揭时“货比三家”需求,同一物业往往被测量多次。
因此,在传统场景下,效率低、成本高、信息失真等均会提高银行运行成本和风险水平,还会降低客户体验。而在新的集成至银行的生产级(区块链)按揭系统场景下,区块链可实现一个银行和测量师的分布式网络,通过该网络,只需几秒钟内就可列出、验证和共享最新的估值。这一实践揭示了区块链推动传统银行业务的变革可行性和潜在价值。
当然,具体国内商业银行机构,国内已有同业机构先后加入R3区块链联盟,并在区块链共识算法、智能合约、交易记账、数据传输、去中心化应用等方面进行深入研究。中国外汇交易中心计划通过R3将与世界上最大的金融机构合作,共同探讨分布式账本技术在金融市场的应用,并搭建相应的基础设施和平台。
当前,区块链技术正在向商业银行具体业务层面快速渗透,已有的国内外大型商业银行机构研究和应用,各有特点独具特色。中国邮政储蓄银行运用区块链技术和理念打造贸易金融业务相关流程的探索,即是其中之一。
三新时期贸易金融领域区块链应用实践
基于区块链在金融行业中的运用实践,其在新时期贸易金融领域的应用前景广阔。信用证作为贸易金融重要产品之一,探索区块链技术在信用证开立及其融资环节的运用,对区块链在贸易金融领域的实践应用具有良好的示范效应。
(一)国内信用证
国内信用证作为贸易金融业务的主要结算方式之一,具有结算与融资的双重功能,但也存在交易环节多、审核效率低和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因此,利用区块链整合国内信用证的各个交易环节,充分发挥区块链的去中心化、公开透明、可追溯及不可篡改等技术特性,重塑传统信用证流程,以更高效率、更低成本和更小风险的方式,打造最具竞争力和最佳客户体验的新时期信用证服务。
信用证开立
传统场景中,国内信用证开立环节普遍是通过客户线下提供纸质材料、快递信用证正本、附加SWIFT加押电文实现传递交易信息。在区块链场景下,区块链将分离的企业与银行串联起来形成交易联盟,银行通过实时查阅区块链公共账簿上的客户身份、账户变动、交易历史、履约情况等信息,运用区块链的链式结构和共享账簿,自动验证信用证相关交易信息,满足交易可实时追踪、信息可便捷核验、资金流向可监控等交易需求,有效降低业务流程环节中人工成本和操作风险。
交单/承兑
信用证交单业内惯例是受益人在规定时间内向银行提交信用证规定的全套单据,经银行审核单单、单证一致后履行付款义务,信用证承兑是指定的付款行在收到信用证规定的单据,经审单通过后银行履行承兑手续并到期付款。
当前,交单/承兑在国内信用证项下停留在纸质化处理阶段,存在交易效率低、真伪难辨的问题。而区块链可以将贸易各方的基础单据影像化或数据化流转,运用区块的分布式高容错性和非对称加密算法,银行通过对接物流、海关、税务、监管等官方和行业系统,降低单据伪造而以及重复审核单据的成本,实现核验节点信息真实和高效流转,实现信用证交单/承兑环节处理的真实高效。
(二)福费廷
近年来,国内信用证项下的福费廷业务发展迅速,是银行根据客户(信用证受益人)或其他金融机构的要求,在开证行、保兑行或其他指定银行对信用证项下的款项做出付款承诺后,对该应收款进行无追索权的融资。与传统的银行贷款业务相比,福费廷业务由于涉及多个参与主体,业务规则复杂、材料繁多,造成交易主体间事实上信息不对称,传统场景下的交易成本和风险水平居高不下。但从区块链应用场景看,其在福费廷业务流程中创新价值显著。
一级市场
福费廷业务涉及单证材料多是通过线下开具,然后通过纸质或者扫描的方式完成处理,例如:信用证相关材料、运输单据、贸易合同、发票等。区块链的应用可以实现对所有参与者信用的生成和评估,并可实时进行控制,一级市场的业务交易各方(开证行、交单行、议付行、转卖行、包买行等)可以交叉验证及便捷地核验相关信息。同时,区块链的智能合约机制可以在线实时交叉校验。
二级市场
信用证是一种有价凭证,其在流转过程中需要隐藏的“第三方”角色来确保交易双方的安全可靠。比如在当前场景下的二级市场交易中,交易双方其实是通过了SWIFT系统的信息交互和认证,从而验证信用证及其相关单据的真伪性。同时,由于转卖行、包买行等并非一级市场的直接信息获得者,二级市场交易主体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沟通确认,所有交易申请、单据依靠纸质传递加报文验证的方式进行。
在区块链场景下,借助区块链不可篡改的时间戳和全网公开和透明的等特性,既不需要第三方对交易双方价值传递的信息做监督和验证,也不需要特定的实物作为连接双方取得信任的证明,即可实现价值在点对点之间的“公开透明”地传递。可以使一级市场包买商转卖福费廷实现信息共享,每一次转卖交易均形成相应的交易区块存储于共享账本中,而账本信息的无法篡改及可追溯的技术特性,提供自动化的全网公开的信用背书,二级市场各方参与者均可以查询验证共享账本信息,减少重复审单的时间成本,提升二级市场的交易和协同效率。
四共建共享:协同推进区块链在贸易金融的广泛应用
贸易金融业务是国际化新时期银行大力创新的重要抓手。新时期信用证、福费廷和保理等业务在规模和结构上均面临着质的突破和提升,这对传统场景下的贸易金融业务流程形成巨大压力和挑战。
面对现实挑战和压力,响应国家深化金融改革的布局,顺应金融科技发展趋势,邮储银行已着手研发基于区块链的产品创新,例如资金托管系统、跨境支付、贸易金融资产交易平台等。按照合理规划、分步实施原则,制定不同阶段的重点实施方案。在创新中实践,通过实践推进创新。目前,基于邮储二级市场的优势,我行乐于以二级市场福费廷作为切入点,通过以下三种方式与同业进行密切合作,将区块链技术和理念运用于保函、保理、供应链等更广泛的业务领域:
方式一:.鉴于区块链技术成熟度及初期开发成本,我行在初期可以提供外部WEB方式访问。目前,已试点开展基于区块链平台的信用证及其项下融资的功能开发,以实现开证行、议付行、转卖行、包买行登陆Web页面进行业务操作,包括开证、审单、承兑、付款以及一、二级市场的包买/转卖业务等。在保证信息安全性和交易便捷性的基础上,与各银行同业进行线上业务撮合交易。
方式二:与各方共同开发区块链交易平台,创建低成本、高效率的区块链共享网。尝试搭建债权转让平台形成资产数据库,通过区块链联盟网络中不同的网址、位置或机构进行共享,支持各类贸易金融资产线上业务申请和交易操作,账本服务器存放位置共同协商,数据的传输和交互方式遵从P2P(Peer-to-Peer)协议,共同打造一个公平的资产交易平台。
方式三:区块链应用不应该只局限于和止步于联盟链的应用,将价值圈在一个小范围中,我们需要跨链技术,对不同区块链进行连接和扩展,邮储银行愿意分享区块链发展技术经验,为各银行同业乃至监管部门提供科技和业务支撑,参与制定统一的交易平台标准及操作规则,加强交易各方沟通协调,为未来区块链全面应用于贸易金融进行探索。
在具体落实过程中,邮储银行认识到,区块链的应用价值体现在共建共享之上,单一封闭的系统并不能发挥区块链的优势,只有协同互联互通才能发挥区块链的价值。鉴于此,邮储银行在审慎有序推进区块链与具体业务融合过程中,秉持开放合作的理念,欢迎金融同业和其他行业合作者,共建面向未来全局互联互通的区块链金融业态。
五推进区块链应用的几点思考
发展到今天,虽然区块链给金融领域带来的变化正在加速,也将会加快金融创新和产品迭代速度,并重塑信用生成和交易机制,但区块链的技术和理论研究尚未完全成熟,应用也存在一定局限。
在应用过程中需要关注几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区块链技术本身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和完善。尽管区块链在重塑金融基础设施方面潜力巨大,但目前无法自动促成产品应用,技术限制使得区块链距离普及至银行生产级层面还有一定的距离。
二是,区块链推进面临与现行的金融体制融合的困局。区块链普及价值很大一部分在于解决金融机构间数据和信息的“信息孤岛”效应,实现金融机构之间的互联互通。这一价值的实现需要从顶层或金融基础设施层面突破现行的金融体制。当前看来,这一突破面临挑战巨大,无法一蹴而就。如,区块链技术尚未形成完善的与现有金融基础设施的接口;商业银行目前在区块链推进中呈现出局部性和非同步性共存现象,实际融合成本无法有效控制;此外,基于互联互通基础的行业之间协调一致格局远未形成等。
三是,区块链“去中心化”的特征难以适应现行的金融监管模式。作为金融发展的可选方向之一,区块链引领商业银行变革没有可供借鉴的成功范式。新的创新所蕴含的风险,以及金融风险的溢出效应,均会引致其发展过程中高度审慎的金融监管。同时,针对区块链,政府和监管机构如何界定“私有链”和“公有链”?制定什么样的制度框架?等问题,将是区块链发展必须面对的问题。四是,客观存在的网络风险。虽然,公开、透明、不可篡改等特征,均显示区块链优势,但这些优势主要针对的是金融数据和信用形成、甄别和使用层面,并无法完全避免网络“黑客”对系统本身的攻击。攻击一旦发生,无疑会造成金融系统的混乱,进而引发无法估量的金融风险。
当然,作为新生事物的区块链肯定会面临着各式各样的问题,但区块链在商业银行业务中所存在巨大价值,已经引起多家商业银行在具体业务中学思践悟。邮储银行作为一家年轻大型国有上市商业银行,主动拥抱金融科技,顺应国家绿色金融发展理念,积极响应国家号召,高效服务实体经济,审慎有序探索区块链在新时期贸易金融业务的应用。这不仅为行业提供了区块链发展的共享共建平台,更是为国内商业银行依托区块链推动国际化提供有益借鉴和宝贵实践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