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反对自由贸易，我们也希望看到中国强大，但是中美要共同发展。”美国东部时间5月13日正午，David Frengel郑重其事地这样表达自己对中美贸易的看法。Frengel是美国宾州联合科技公司在华盛顿雇佣的专职说客。

　　诚恳的Frengel这么说的时候，他正和公司总裁William Jones，以及其他约50名美国民众聚集在国会山东南面坎农办公楼宽敞的阳台上，为启动《公平贸易货币改革议案》（以下简称《货币议案》）立法造势。这 些人或是高举“保护就业”的标语，或是头戴工会棒球帽，或是像Frengel一样西装革履、神情严肃。

　　《货币议案》旨在对来自中国的进口实施惩罚性关税。议案将允许美国企业在受到贸易伤害时寻求政府反倾销税和反补贴税的保护，来对冲因所谓的“人民币低估”造成的损失。

　　议案最早在2007年被部分国会议员引入立法程序，但是由于缺乏支持者，议案没有走完立法程序便被搁置。

　　2009年5月13日，来自参众两院的4位国会议员领衔44位两党议员第三次启动了立法程序。这四双主要的推手分别属于密歇根州民主党参议员黛 比·史戴布诺(Debbie Stabenow)、肯塔基州共和党参议员吉姆·邦宁(Jim Bunning)、俄亥俄州民主党众议员蒂姆·瑞恩(Tim Ryan)和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众议员蒂姆·墨菲(Tim Murphy)。

　　美国传统基金会研究员马克·海姆（Daniella Markheim）不无忧虑地告诉本报记者：“经济危机使得支持贸易保护主义的势力越来越强，这项立法得到推进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企业“差钱”政策补

　　宾州联合科技公司正是这项立法推动力中的一个典型代表。

　　“宾州联合科技公司是一家生产精密工具的中型企业，有上亿美元的资产和600多名员工，员工全部在美国。”伴随着国会山上的习习微风，公司总裁Jones开始娓娓道来，时而不无得意，时而略带焦虑。

　　Jones向本报介绍说，该公司的客户是包括GE在内的大型跨国公司，但是随着GE将工厂从美国迁往中国，公司的生意大受影响。2001年，公司有员工700多人，现在减少了近100人，公司的年收入也减少了一半。

　　眼看着中国产品涌入越来越多的市场，宾州联合科技公司不得不从2003年开始雇用了一名职业说客Frengel向国会“要政策”。

　　其实，宾州联合科技公司并不能拿出大笔政治献金，公司平均每年开销的政治捐助大约2万美元，这在华盛顿可谓微不足道。但Frengel作为公司现任总裁父亲的好朋友，在游说上却下足了功夫，“我们没有钱，游说不过那些（美国）跨国公司，但是我花很多时间。”

　　Frengel平时每周工作50个小时，写很多文章。他每月会上国会山一次，与议员见面，宣传自己的观点。此次议案的主要推手，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众议员蒂姆·墨菲是他的重点游说对象。Frengel已经为这个议案游说了5年，在这个过程中还结识了其他说客。

　　在Frengel看来，造成宾州联合科技公司困境的原因很简单：“同样的中国产品售价不足我们的材料成本，我们竞争不过。”

　　制造业困境寻找中国替罪羊

　　Frengel的观点在当天的坎农楼阳台上被广泛地认可。

　　聚集在那里的约50位支持者多数是美国劳联-产联、国际机械师和航天工人协会、美国钢铁协会、美国工商联合会等8家机构的代表。站在这些机构身后的则是美国钢铁行业、纺织业的从业者，工会人员和中小企业主。

　　因此，5月13日启动议案的新闻发布会很容易地就变成了一场中国制造批斗会。

　　首先发难的是该议案的领衔议员、肯塔基州共和党参议员邦宁。他说：“由于中国持续低估人民币价格，这使得中国向我们出口容易，而我们向中国出口困难。这既不公平，也不自由。”他希望《货币议案》能够为保护美国企业不受人民币低估的损害提供救济工具。

　　随后发言的是本议案领导小组中最资深的干将，密歇根州女参议员史戴布诺。她活跃在国会权力最大的几个委员会里，包括金融委员会、能源委员会和农业委员会。尽管因为参加另一部议案的投票而姗姗来迟，史戴布诺却显得热情十足。

　　“密歇根州的家庭都要揭不开锅了，生意人也担心自己的店铺随时会关门。我们的法律必须提供确认一国操纵汇率的机制和救济措施。”史戴布诺的发言赢得人群的掌声。

　　密歇根是美国制造业基地，它是美国三大汽车公司所在地，全州15.3%的就业和25%的GDP均出自制造业。但是近年来，由于生产效率提高和国 际竞争等因素，密歇根州制造业的就业率自2006年以来连年下降，其中2007年下降5%。密歇根州学者已经提出“制造业已死”这样的口号。

　　第三位发言人是俄亥俄州17选区众议员、民主党人瑞恩。瑞恩的资历较浅，2003年当选，后来在国会的制造业会议中担任联系主席。他所代表的选区里有许多钢铁企业，工会组织也很强大，因此他自称代表工人阶级利益。

　　瑞恩也是当天活动的主办人。“这份立法将最终使中国展开和美国制造商的平等竞争。”他说。

　　无疑美国制造业的困境是这次中国制造大批判背后的重要经济因素。

　　然而即使退一万步说迫使人民币升值能够解决美国制造业的燃眉之急，人民币升值给美国经济带来的其他问题却不是美国人能承受得了的。

　　正如广东金融学院教授陆磊所指出的那样，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考虑到劳动力价格，美国不大可能真正用自己制造的产品来替代来自中国或墨西哥的输入的产品。人民币升值，必然提升美国老百姓的生活成本。而美元的进一步贬值也会导致国内通货膨胀。

　　此外，“假如中国的出口因为人民币升值而下降，则必然影响中国的美元储备及中国购买美国债券的能力。美国一直在用发债来维持国内消费，我没有看到在中国停止购买美国国债时的有效对冲方式。”陆磊补充说。

　　立法前途黯淡

　　今年已经是该议案第三次被引入立法程序，但是该议案的前途依然黯淡。

　　目前有40位众议员和4位参议员支持《货币议案》。但一份议案需要得到超过半数的众议员（218人）和60位参议员的支持才能通过。

　　而且组织者急需确认领衔推动议案的委员会。这是美国立法程序必要的一步。去年，参议院金融和银行两个委员争夺该议案主导权，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时机。

　　据瑞恩介绍，此次在众议院将可能由金融服务委员会、能源委员会和拨款委员会联合推动议案。而参议员吉姆·邦宁则透露在参议院该议案将由金融委员会着手推动。

　　此外，该议案尚未得到奥巴马总统的支持，也没有得到两院核心议员支持。众议院发言人佩罗西和参议院多数派领导人瑞得均未对该议案表示支持。

　　立法推进的时间表也尚未推进，一切才刚刚开始。立法不太可能在今年通过。“我希望能通过，但是我们要看（事情进展）。”参议员史戴布诺对记者表示。

　　当然，更重要的是中美经济的相互缠绕使得美国想单方面推动这样一项片面的惩罚性议案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传统基金会的马克·海姆在和本报记者的交流中，呼应了陆磊的看法，“（迫使人民币升值）的做法并不能显著平衡中美贸易，反而会大大增加美国家庭的经济压力。他们已经不堪重负了。”

　　国会还有另一种声音。另一批议员将平衡中美贸易逆差的出路锁定在扩大美国对华出口之上。

　　事实上，在美元汇率问题上，主导奥巴马政府经济政策的核心人物、白宫经济委员会主席萨默斯秉承的就是一种衰退贬值的理念，即一旦美国经济处于萧条状态，美元应该采取贬值政策。贬值不仅针对人民币，对欧元或其他货币都应该贬值。

　　贬值显然是推动出口的一个办法。

　　美国时间5月14日，国会美中工作小组将启动一项帮助美国中小企业进入中国市场的立法。美中工作小组由60余名议员组成，是目前国会最活跃的分国别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