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昱  中国工商银行城市金融研究所同业竞争与问题研究处

载于《中国银行业》杂志2016年第7期

13家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2015年净利润变动趋势出现显著分化, 法国巴黎银行、美国银行、花旗集团等净利润大幅反弹，德意志银行、巴克莱银行等盈利状况则出现明显恶化。造成收入下滑的主要原因包括全球主要货币兑美元的大幅贬值，银行利差水平继续下行，资产重组带来的业务规模收缩等。

2015年以来，国际银行业受外部市场环境和监管政策环境变化影响，业绩复苏进程出现一定反复，但银行资本充足率和资产质量仍延续了稳步提升势头，银行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正逐步修复。笔者以美国的花旗集团、美国银行、摩根大通、富国银行，英国的汇丰控股、巴克莱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欧洲的德意志银行、法国巴黎银行、瑞银集团、桑坦德银行和日本的三菱日联、瑞穗集团13家全球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以下简称13行）为研究对象，重点解析各行近来的经营业绩与发展趋势。

趋势一：净利润变化趋势分化明显  短期因素影响显著

2015年，多家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盈利水平出现显著改善，13行累计实现净利润1255亿美元，较上年增长22.9%。各行盈利状况变动趋势存在一定分化，其中法国巴黎银行、美国银行、花旗集团、瑞银集团等净利润同比大幅增长。法国巴黎银行增长10.6倍，美国银行、花旗集团分别增长2.3倍和1.3倍；苏格兰皇家银行尽管连续第8年亏损，但亏损规模显著缩小；德意志银行、巴克莱银行盈利状况出现明显恶化，德意志银行近十年来首次陷入巨额亏损。

4家银行净利润快速反弹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历史遗留的法律诉讼和监管罚款等因素的困扰程度显著减轻。德意志银行的巨幅亏损主要是受到三大因素的影响：

一是根据市场和监管环境的变化，对投行和零售业务线的商誉及其他无形资产等资产项目计提减值损失约65亿欧元；

二是2015年全年的法律诉讼费用和监管罚款等支出累计达到52亿欧元；

三是战略重组进程加快，2015年相关重组成本超过10亿欧元。这三大因素对该行税后利润的影响超过124亿欧元。

与盈利状况的表现相对应，部分银行净资产收益率（ROE）水平在2015年也出现稳步回升，法国巴黎银行同比上升达7.6个百分点，瑞银集团、花旗集团、美国银行ROE同比也分别上升4.8个、4.4个和4.6个百分点。然而，多数银行的ROE水平仍在10%以下，最高的富国银行也仅为12.7%，这表现出国际主要银行的盈利能力仍较为疲弱。

趋势二：营业收入全面下滑NIM同比降幅开始收窄

2015年，13行共实现营业收入6845亿美元，同比下降4.6%。其中，净利息收入3510亿美元，同比下降4.4%；净手续费和佣金收入2099亿美元，同比下降5.9%。上述两项收入，除富国银行有小幅提高外，其他12行同比普遍下降，主要原因如下：

汇率波动因素。2015年欧元、英镑、日元、瑞郎兑美元的平均汇率分别较2014年下降了16%、7%、9%和5%。由于欧洲和日本的银行净利息收入、净手续费和佣金收入中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本国或本地区市场，这些银行以美元计价的收入受汇率因素影响较大。若不考虑汇率因素，法国巴黎银行、德意志银行、桑坦德银行、巴克莱银行等的净利息收入在2015年均实现了较快增长，而法国巴黎银行、德意志银行、桑坦德银行等净手续费和佣金收入同比也有小幅上升，显示这些银行盈利能力已出现改善趋势。

银行利差水平继续下行。受全球低利率环境持续的影响，2015年国际主要银行利差水平继续承压。从披露净息差（NIM）数据的7家系统重要性银行情况看，仅德意志银行、花旗集团同比小幅提升，其他银行都延续下降趋势，其中富国银行连续第7年下滑，2008年至今已累计下降188bps。然而，从趋势上看，5家银行NIM同比降幅较前两年已明显收窄。

资产重组带来业务规模收缩。2015年苏格兰皇家银行、摩根大通、花旗集团等行继续加大对非核心资产的处置力度，造成整体资产规模出现较大幅度下降，影响了上述两项营业收入的总水平。

交易投资收益方面，各行表现差异明显。下降的原因，一是部分银行在业务调整中主动缩减了交易与投资部门的规模，二是利率、汇率等市场价格的变动给一些银行相关资产头寸的市场价值带来一定损失。

相形之下，瑞银集团的交易投资收益则在2015年实现了41.6%的高速增长，主要是得益于2015年初瑞士央行宣布放弃欧元兑瑞郎汇率下限后，汇率和利率市场波动显著加剧，带动客户交易需求大幅上升。

趋势三：营业费用普遍下降 成本收入比反弹

2015年13行合计营业费用4691亿美元，较2014年下降8.7%。其中，美国银行、花旗集团、法国巴黎银行等同比降幅超过20%，主要是受监管罚款和法律诉讼相关费用的影响大幅下降，而德意志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营业费用出现较大幅度上升。如前所述，两行主要受商誉等无形资产减值损失、监管罚款及法律诉讼费用增加、业务重组相关费用上升等因素冲击。

从营业费用分项看，各行员工费用普遍下降, 其中，花旗集团、德意志银行、巴克莱银行等重组裁员力度较大的银行降幅更为显著。在管理方面，摆脱了巨额监管罚款和诉讼费用困扰的美国银行、花旗集团、瑞银集团等下降明显，而德意志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等受商誉减值损失、监管罚款、重组费用的因素影响，管理费用出现飚升。

各行成本收入比受营业费用影响显著，花旗集团、法国巴黎银行、美国银行、瑞银集团下降明显，而德意志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则大幅飙升至100%以上，其他各行基本保持稳定。13行中有9家银行成本收入比已降至70%以下，经营状况总体呈现改善趋势。

趋势四：资产规模继续下降交易投资类资产收缩明显

截至2015年末，13行总资产规模合计24.01万亿美元，较2014年末下降6.7%。其中，资产规模上升的仅有三菱日联、瑞穗集团、富国银行和美国银行。两家日本的银行资产规模增幅最为显著，一方面得益于日元兑美元的升值效应，另一方面也受到存款资金强劲增长的推动。富国银行总资产增幅也达到6%，这一方面是受到该行客户存款大幅上升推动，另一方面是由于该行为了完成对GE Capital的收购交易，发行了较大规模的长期债务。

其他的9家银行总资产规模普遍下降，其中苏格兰皇家银行、巴克莱银行降幅超过20%，德意志银行、法国巴黎银行、瑞银集团降幅超过10%。除汇率因素外，对非核心资产的加速处置是主要影响因素。

客户贷款方面， 2015年末13行合计为9.28万亿美元，较2014年末减少0.6%。其中，三菱日联、摩根大通增幅超过10%，苏格兰皇家银行、巴克莱银行降幅超过10%。摩根大通贷款净额大幅增长主要是该行加大了对工商业和商业地产领域的信贷投放。

交易投资类资产成为多家银行削减资产规模的主要目标。13行中有3家该类资产规模降幅超过20%，另有5家银行降幅接近或超过10%，且降幅普遍高于总资产。交易投资类资产规模上升的5家银行，其增幅也均低于总资产增幅。其原因主要是，在新的监管政策环境下，部分交易和投资类业务的资本占用显著提高，压缩盈利空间，导致业务整体吸引力下降。

趋势五：非存款类负债规模显著下降多数银行所有者权益保持增长

2015年末13行总负债规模为22.13万亿美元，较2014年末下降7.4%，各行变动情况与总资产趋势类似。总负债规模上升的仅有日本的三菱日联、瑞穗集团，以及美国的富国银行、美国银行，其他的9家银行全部下降，其中苏格兰皇家银行、巴克莱银行降幅超过20%，法国巴黎银行、德意志银行、瑞银集团、摩根大通降幅超过10%。

客户存款方面，2015年末13行合计为11.92万亿美元，较2014年末增长0.3%。其中，日本的三菱日联和瑞穗集团存款增幅超过10%，花旗集团、美国银行和富国银行增幅在5%以内。其他8行存款余额均出现下降。英镑、欧元兑美元的大幅贬值是存款下降的主要原因。若剔除汇率因素，2015年仅苏格兰皇家银行、巴克莱银行、摩根大通、瑞银集团等4家银行存款余额下降，法国巴黎银行、德意志银行、桑坦德银行等欧洲主要银行客户存款均呈上升趋势。

非存款类负债方面，2015年13行同业业务和交易业务负债总规模分别较2014年末下降了17.6%和22.2%。特别是在规模更大的交易业务负债方面，除了日本的两家银行外，其他银行普遍下降，苏格兰皇家银行、巴克莱银行、德意志银行、法国巴黎银行、汇丰控股的降幅在超过20%，桑坦德银行、花旗集团、美国银行、摩根大通的降幅也超过10%。这一趋势与各行交易类资产规模类似，显示缩减交易业务，尤其是衍生产品业务规模，是全球主要银行降低业务杠杆率的主要途径。

所有者权益方面，13行中有7家2015年保持增长。若剔出汇率因素影响，则所有者权益实际下降的仅德意志银行和苏格兰皇家银行两家亏损的银行。面对日益上升的资本监管要求，降低资产负债率、增厚资本基础仍是国际主要银行的共同选择。

趋势六：资本充足率全面达标杠杆比率持续提升

2015年，全球金融监管新框架进一步完善。金融稳定理事会在11月通过了针对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的《总损失吸收能力（TLAC）原则及条款》，以增强银行风险吸收能力，避免“大而不倒”问题损害纳税人权益。

与此同时，随着巴塞尔协议Ⅲ对资本监管的新规定将全面实施，全球主要银行更加关注资本质量和按最终标准计算的达标能力。截至2015年末，13行普通股一级资本充足率均达到10%以上，一级资本充足率全面高于11%，资本充足率也都保持在13%以上，普遍高于各国最低监管要求。

杠杆比率方面，多数银行同比显著提升，经营更趋稳健。其中，美国四大银行的一级资本杠杆率普遍超过7%，花旗集团和摩根大通同比提升显著。欧洲的重要银行中，苏格兰皇家银行、汇丰控股、瑞银集团杠杆率均提高至5%以上，桑坦德银行和巴克莱银行也超过4.5%。而受巨额亏损冲击，德意志银行的杠杆率未见改善，仍维持在3.5%的水平。

趋势七：新风险因素激增国际银行业复苏之路依然曲折

从2015年的经营情况看，金融危机对国际银行业的遗留影响进一步消退，银行经营逐步回归正常模式，危机后新的发展战略也进入全面实施阶段。

展望未来，发达国家银行业的发展有以下几方面的有利条件：

一是全球主要市场零售金融需求出现向好趋势，零售存款的稳健增长有助于提升银行资金来源的稳定性，而零售贷款的稳步回升将为银行经营状况的改善提供重要支持。

二是随着全球金融监管新体系的日渐成型和银行对监管政策适应性的不断增强，监管环境变化对银行经营行为和业绩的短期扰动将显著下降。

三是由于历史经营行为而导致的法律诉讼、监管罚款等因素的短期影响趋于尾声，相关银行有望在低基数基础上实现经营业绩的反弹。

与此同时，国际银行业复苏之路依然曲折。不利因素有以下几方面：

首先，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有上升趋势，严重影响银行经营活动的稳定性。在全球经济复苏动能不足的大背景下，由需求萎缩导致的全球能源和大宗商品价格暴跌，严重影响主要资源输出国，银行在相关高危行业和区域的贷款和投资资产面临日益加剧的质量劣变和市场价值损失风险。

与此同时，地缘政治风险、难民危机、英国脱欧等因素使欧银行业经营环境充满不确定性，由此带来的金融市场剧烈波动将令银行的投资、交易业务的风险水平激增。

其次，欧洲央行和日本央行负利率政策持续，对银行经营的负面影响将逐渐显。银行将受到如银行利差收窄，金融市场整体风险水平上升，以及客户的存款意愿显著下降等因素带来的负面影响，进一步影响其盈利水平。

最后，全球银行业面临更为严格的金融监管政策环境。除了巴塞尔协议Ⅲ实施过渡期内，资本充足率监管要求逐年提高的压力外，银行还可能面临新监管政策的要求。比如，欧洲单一清算机制已于2016年1月1日起全面启动，未来欧洲单一清算委员会可能对被监管银行实施最低自有资金和合规负债监管要求，该项要求可能与银行最小损失吸收能力监管指标相结合，令银行面临进一步去杠杆的压力。

本文原载于《中国银行业》杂志201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