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人民币国际化，从离岸市场入手比较容易把握。所谓离岸市场，是离岸金融市场的简称，离岸金融市场在开始阶段被普遍叫做“欧洲货币市场”。这里所谓“欧洲”，不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是游离于监管之外的意思。早期称之为“欧洲货币市场”，后来随着其不断发展，逐步成为所谓的“离岸金融市场”。

海外学者作了如下研究。J. Makin和D. Logue（1976）认为，欧洲货币市场包括以下方面：1）存在一种或多种货币；2）货币流通地并非其发行国家或地区；3）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经营此类货币业务，即从事银行业务、证券业务等。Ulbrich Holley（1983）指出，欧洲货币市场包括由银行所在国之外其他国家的货币表示的存款与贷款业务两部分。Theobald（1996）“欧洲货币市场不是银行业发明的，而是由政府通过寻求控制货币自由流动的方式创造的”。另外，有学者认为离岸金融市场是规避监管的产物，而离岸银行等离岸金融机构是规避监管的套利行为的结果。离岸金融机构所经营的离岸货币，不受该货币发行国货币金融政策的监管，而处于相对游离于监管之外的状态。Jean-Philippe Chetcuti（2002）以国际上通行的准则为区分标志，认为如果某个金融市场的监管准则游离于货币发行国的金融当局，则遵循这些准则进行市场管理和监督的金融市场为离岸金融市场，那些主要以国内法律法规进行监管的金融中心就不是离岸金融市场。日本大藏省国际金融局对离岸金融市场所下的定义是：欧洲货币市场是一个允许交易者向非居民筹资、投资或贷款而基本不受法规和税制限制的市场。

对于离岸金融市场，我国研究的起步较晚，但发展较快。吴开祺（1994）认为，欧洲货币市场是一个新型的、独立的国际资金市场，市场交易使用主要发达国家的可兑换货币，各项交易是在货币发行国境外或国境内进行的。陈全庚等（1994）认为，所谓欧洲货币市场是以伦敦为基础，由遍布世界各地离岸金融中心的国际银行等金融机构经营的境外货币资金的借贷市场。离岸市场在其形成初期，只经营美元的借贷活动，故称之为“欧洲美元市场”。随着离岸金融市场的不断发展，经营货币的种类不断增多，包括：日元、英镑等，故统称为“欧洲货币市场”。王雪冰（1995）将其表述为专门从事对非居民的资金筹措和资金运用（所谓的“外-外交易”），并可以在金融、税制等方面享受一定优惠待遇的自由交易市场。陈彪如（1996）认为，欧洲货币市场是利用货币发行国境外的货币进行存贷活动的银行业市场。刘振芳（1997）指出，离岸金融市场特指那些经营非居民之间的融资业务，即经营外国贷款者、投资者与外国筹资者之间业务的国际金融市场。刘鸿儒主编的《经济大辞典•金融卷》将离岸金融市场定义为：为非居民投资者和借款者提供国际性的借贷、投资、资本流动、贸易结算、黄金买卖、保险服务、证券交易等金融服务，并且不受交易货币发行国金融法规管制的金融市场。贾辉艳（2005）认为离岸金融市场就是在某种货币发行国之外进行的、对非居民的某种货币的资金融通活动（存贷、汇兑、组合投资、保险等）的区域或机制。李光星（2006）指出离岸金融市场又称“境外市场”，指经营非居民即外国贷款人、投资者和外国借款人之间融资业务的市场，它与经营居民与非居民之间金融业务的在岸金融市场相对。左连村和王洪良（2002）曾对离岸金融市场作了较为全面的定义，他们认为：离岸金融市场（Offshore Market），又称“境外市场”（External Market），相对于在岸金融市场，该市场的交易主体是非居民之间，可以自由兑换货币，所交易的货币及其计价资产不受货币发行国的监管，同时享受一定的税收及政策优惠。同时，他们也指出，国际离岸金融市场主要从事以下业务：1）各种期限的资金借贷业务；2）黄金与外汇交易；3）离岸证券交易，包括离岸基金与保险等。上述几项业务联系紧密，共同构成离岸金融市场体系。

（一）离岸人民币

要界定离岸（off shore）和在岸（on shore）人民币，必须明白这里所谓“离岸”和“在岸”，不是地域概念而是经济概念。

离岸货币就是通常所说的“欧洲货币”。所谓欧洲货币，陈彪如（1996）曾指出欧洲货币并非指欧洲国家的货币，而是指在某种货币发行国国境以外的银行存贷的该种货币，所以称为境外货币。例如在美国境外的银行（包括美国银行在国外的支行）所存贷的美元资金称为欧洲美元。其后，连平（2002）做了比较全面的概括，他认为，欧洲货币是由非居民持有的并且可参与交易的自由兑换货币；同时，欧洲货币的流通是在高度自由化和国际化的金融管理体制下，并享受优惠的税收体制。进而，连平对欧洲货币的含义作了概括总结：“就欧洲货币而言，其含义是对具体的抽象，其要点有三：一是，一种在货币发行国国境以外的银行经营的货币；二是该种货币可在其发行国银行的国外分支机构存贷；也可以在货币发行国境外的其他银行中存贷；三是在欧洲最早出现这种类型的业务”。这时“欧洲”的内涵主要表现在“非本土性”，即发生在货币发行国以外。我国的相关法规也对离岸概念也有界定，如《离岸银行业务管理办法》（1998）第三条中明确指出：所称“离岸银行业务”是指银行吸收非居民的资金，服务于非居民的金融活动；并在第四条中，对该办法所称的“非居民”给予补充说明，所谓“非居民”，是根据属地原则来界定的。

（二）在岸人民币

理解了离岸货币的概念以后，在岸（on shore）人民币的概念就自然清晰了。与上述离岸货币相对应，没有离岸的传统货币就称为在岸货币，如上海某银行的人民币存款就是在岸人民币存款，纽约某银行的美元存款就是在岸美元存款。因此，可将在岸人民币定义为，在居民之间、居民与非居民之间从事的各项在岸金融业务中所使用的，并且受中国有关法律监管的人民币。

理解了离岸市场和离岸人民币的概念后，对人民币国际化就有了直观的理解：人民币国际化就是离岸人民币的数量不断增加和离岸人民币市场规模不断扩大的过程。下面本文再进一步从学术的角度进行探讨。

（一）国际货币

所谓货币，是指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根据货币金融理论，货币具有三个基本职能，即交易媒介、计账单位和价值储藏。一般而言，货币在一国范围内流通，它不仅是一种特殊商品，更是国家主权的体现。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不断深入，作为媒介和资产的货币也随着经济活动的延伸而不断扩张，国际货币应运而生。概括来看，海外学者和机构定义国际货币普遍基于货币的职能。Cohen（1971）认为，国际货币的职能并没有特殊之处，无非是其国内职能的海外延伸而已。Hartmann（1998）进一步扩展了Cohen的定义：国际货币作为支付手段时在国际贸易和资本交易中充当着交易媒介，私人可以运用其作为直接的货币交换和两个其他货币间的间接交换，官方部门可用其干预外汇市场和平衡国际收支；国际货币作为记账单位时，被用于商品贸易和金融交易的计价，并被官方部门用于确定汇率平价（作为汇率钉住的“驻锚”货币）；国际货币作为价值储藏手段时，国际货币及以之计价的金融资产被私人部门和官方部门用于资产配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认为国际货币与历史上广泛使用的贵金属货币并无实质差异，如黄金，一旦成为国际货币，该货币就可以在全球范围内作为普遍可接受的价值尺度，具备国际清偿货币的能力，同时被各国中央银行作为外汇储备持有。

国内对国际货币的相关研究，也基本以货币的职能作为出发点。比如，姜波克（2004）的观点是，结合货币所拥有的支付手段、记账单位和价值贮藏等职能，国际货币可以根据其国际化程度的高低，划分为完全国际化或部分国际化的国际货币。所谓完全国际化的国际货币，即基本兼具上述三项职能于一身；而部分国际化的国际货币，只部分拥有上述三项职能。徐明棋（2005）认为，国际货币可以从以下三个层次理解：1）直接对外贸易方面。在货币发行国涉及的国际贸易中，直接作为支付手段使用。2）间接对外贸易方面。在第三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贸易活动中，该货币作为支付手段和结算手段使用。3）国际储备货币，该货币被其他国家选作为其国际储备货币，具有投资和价值储藏功能。巴曙松（2007）归纳了国际货币的职能，认为国际货币可在金融交易、商品和服务贸易中，发挥其价值尺度和结算支付手段的职能，同时也被企业和和货币当局持有作为国际流动性资产和储备资产。

综上，相比普通货币，国际货币在世界范围内充当了价值尺度、支付手段和价值贮藏手段，是货币的基本职能在国外的延伸。国际货币的职能具体如表2.1所示。

表2.1 国际货币职能

资料来源：根据公开文献资料整理。

（二）货币国际化

如果说国际货币是对充当国际货币的载体的职能进行描述，货币国际化则是国际货币的产生过程。

海外学者和机构对于货币国际化有如下研究成果：Tavlas（1997）认为“当某一国家的货币在国际交易中充当交易媒介、价值尺度和价值贮藏手段，且该货币发行国并未直接涉及到该交易时，该国货币就完成了国际化”。Hartmann（1998）的观点类似，他认为“当某一国家的货币被该货币发行国之外的个人或机构所接受，并作为交易媒介、记账单位和价值储藏手段时，该货币就实现了国际化”。在实际操作中，日本财政部（1999）对日元国际化作了如下定义：“提高海外交易及国际融资中日元使用的比例，提高非居民持有的以日元计价的资产的比例，特别是提高日元在国际货币制度中的作用以及提高日元在经常交易、资本交易和外汇储备中的地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提出了对货币国际化的定义：“当某国货币跨越该国国界，在世界的其他地区内自由兑换、交易和流通，并最终成为国际货币，这一过程是该货币的国际化过程”。国内学者对该领域的研究简要归纳如下：刘光灿、蒋国云和周汉勇（2003）认为，当某一国家的货币之使用跨出该国范围，在世界范围内可自由兑换、交易、流通，则该货币完成了国际化。而货币国际化体现了经济国际化，是经济国际化的产物。陈雨露（2005）则认为，“当一种货币突破国别界限，在国际贸易和国际资本流动中发挥交易媒介、价值尺度、贮藏手段等职能时，这种状态下的货币被称为国际货币”。徐明棋（2005）认为，货币的国际化是指一国货币突破国家界限，成为被国际普遍认可的计价、结算、储备等工具的过程，该过程也是货币由国内货币转变为国际货币的过程。

（三）人民币国际化

随着我国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对外贸易和投资迅猛发展，周边国家和地区逐渐被接受和使用人民币，人民币国际化已成为一个与中国经济发展高度相关的重要课题。在这方面，国内的相关研究比较丰富。按照研究的先后顺序简述如下：董寿昆（1997）的观点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实质，是在人民币完成可自由兑换后，逐渐达到IMF有关“自由使用货币”的标准。《中华金融辞库》（1998）指出，人民币成为世界普遍接受的可兑换货币是一个渐进和发展的过程。周林、温小郑等（2001）认为，“货币国际化是一个从低级开放向高级开放逐渐演进升级的过程。一国货币同他国货币之间的汇率定价关系是国际化的初级形态；通过适当的方式开放经常项目或资本项目是国际化的中级形态；某种货币成为世界其他国家储备资产货币是国际化的高级形态”。钟伟（2002）认为人民币国际化是这样一个进程，在该进程中，人民币以金融资产的形式不断向境外稳健输出，最终可以形成一个富有流动性且具备投资价值的人民币离岸中心。

综上，对人民币国际化可以做如下的概括：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过程，在此过程中，人民币通过贸易、投资等方式流入国际市场，并在国际市场上发挥普遍认可的价值尺度、支付手段、价值储备等职能。由于国际货币的职能的实现是有层次的，人民币国际化也是一个流通范围从国内市场到国际市场，其国际货币职能由低到高逐步完成的渐进过程。（完）

文章来源：本文节选自刘辉博士学位论文第2章第一部分（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文/刘辉（红塔红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

来自：金融读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