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红霞 中国农业银行票据营业部总经理；曾一村 中国农业银行票据营业部研究部副总经理；徐扬中国农业银行票据营业部研究部研究员

载于《中国银行业》杂志2015年第4期

经济新常态下，票据市场发展面临多重机遇：经济结构优化有利于扩大票据规模增长空间，稳定的货币政策有利于增强票据市场资金交易活力，混业经营有利于推动票据业务跨市场发展，资本约束强化有利于发挥票据融资的资本节约优势，互联网新业态有利于促进票据业务模式创新。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正在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速由高速增长转变为中高速增长，经济结构持续优化再平衡，货币政策更加注重松紧适度。同时，金融市场呈现出利率市场化改革和金融脱媒加速、混业经营趋势愈加明显，以及监管环境和资本约束不断趋严的新特征。票据业务作为商业银行的一项重要业务，其未来发展与宏观经济和金融市场的新常态特征密切相关，面临着多重机遇和挑战。

新常态下票据业务发展的外部环境变化

经济新常态下，我国金融市场将在加速变革过程中不断发展，并且呈现出以下几个新常态的特征：

利率市场化改革加速推进。近年来，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步伐不断加快。2012年6月，央行首次允许金融机构存款利率可以较基准利率上浮，上限为基准利率的1.1倍，同时扩大贷款利率浮动区间，将其下限调整至基准利率的0.8倍（1个月后又调整至0.7倍）；2013年7月，央行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贷款利率实现市场化；2014年11月，央行在非对称降息的同时将存款利率浮动区间上限从基准利率的1.1倍扩大到1.2倍；2015年3月，央行进一步将存款利率浮动区间上限扩大到基准利率的1.3倍；同月国务院正式公布《存款保险条例》，将于2015年5月1日起实施，作为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关键一步，存款保险制度的建立将为存款利率市场化打下坚实的基础。与此同时，商业银行的负债结构正在发生重大变化，市场化利率定价的负债比重不断扩大，2013年央行推出了商业银行同业存单发行试点，之后发行规模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

金融脱媒化趋势日益明显。新常态下，随着金融体制改革和金融市场创新发展的加快，金融脱媒的长期趋势已经基本确立并正在逐渐加速。一方面，我国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体系正在不断建立和完善，股票发行注册制改革也在加速推进，未来大型企业集团和优质中小型企业的融资手段将日益多元化，直接融资渠道更加顺畅，过度依赖商业银行融资的局面将逐渐改变。另一方面，互联网金融的快速扩张进一步加速了金融脱媒化的进程，第三方支付、P2P、余额宝等互联网金融业态成为金融脱媒的重要助推因素，越来越多的个人和企业可以通过P2P等互联网渠道便利地获取融资，也可以通过购买互联网基金或理财产品获取更高的投资收益。

混业经营是金融业的重要发展方向。在当前我国金融市场化程度不断提高、金融业管制逐步放松的背景下，金融混业经营的趋势已不可逆转，越来越多的金融集团通过控股或设立子公司把业务领域渗透到银行、证券、保险、信托等多种金融服务，各类金融企业的业务边界逐渐模糊，而伴随着民营银行和互联网金融行业的兴起，民间资本和非金融企业也在加速向金融行业渗透融合。在混业经营、相互渗透的趋势下，各类金融业务的参与主体不断丰富，同时竞争也在不断加剧。

银行业监管环境和资本约束不断趋严。新常态下，伴随经济增速下调，各类隐性风险将逐步显性化，监管层将持续关注并重点防范以高杠杆、泡沫化为主要特征的各类风险，而作为金融体系核心的银行业也将面临更加严格的外部监管环境。2013年以来，监管层先后对商业银行非标业务、同业业务进行规范，整顿力度之大前所未有。与此同时，随着新资本协议的逐步实施，商业银行面临的资本约束也在不断强化，这将推动银行加速从原先依靠高资本消耗的规模扩张型业务增长模式向资本节约的内涵发展转型，积极调整业务结构，提高资本回报水平。

新常态下票据市场仍面临多重发展机遇

第一，经济结构优化有利于扩大票据规模增长空间。新常态下，我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将从投资和出口逐渐转向国内消费领域，巨大的潜在消费增长空间，以及日益个性化、多样化的消费方式，将激活一大批新的经济增长点，为经济发展注入新的动力和活力。对票据市场发展而言，首先，消费支出的快速增长有利于促进批发和零售业的繁荣发展，根据近年来央行货币政策执行报告发布的信息，企业签发的银行承兑汇票主要集中在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因此，批发和零售业的繁荣有利于扩大票据业务的增长空间。其次，消费和商业模式的多样化、市场竞争形态的差异化将为新兴行业、中小企业的发展创造良好的机会，从目前签发银行承兑汇票的企业结构看，根据央行货币政策执行报告，由中小企业签发的银行承兑汇票约占2/3，而随着产业机构调整和政府简政放权，中小企业规模将加速扩张，其签发的票据占比还将继续提高，从而为票据市场规模持续增长提供重要动力。

面对经济结构优化带来的发展机遇，商业银行应积极挖掘新兴行业、小微企业的票据融资需求，同时大力创新票据综合性服务和投资性产品，满足客户的多元化需求，更好地发挥票据服务实体经济的作用。

第二，稳定的货币政策有利于增强票据市场资金交易活力。近年来，票据市场呈现出较明显的资金化运作趋势，商业银行不断加大票据资产的周转运作力度，通过买卖赚取利差的运作模式逐步取代简单的持有到期策略成为票据业务的主流，这种运作方式不仅可以节省表内信贷规模的占用，而且可以提高票据资产的周转速度和收益水平。同时，票据市场利率与银行间市场资金面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资金面的大幅波动会增加票据资金交易的市场风险，给部分票据经营机构造成损失。新常态下的货币政策强调稳健和松紧适度，这一方面有助于稳定市场对资金面的政策预期，为票据资金化运作创造有利条件，从而激发票据市场的资金交易活力，另一方面可以避免表内信贷规模的大起大落，减少短期内票据对信贷规模的调节作用，有利于票据资金交易的灵活运作。

因此，商业银行可以充分利用有利的货币政策环境，规划并实施票据业务运作方式的转型，推动票据业务更加可持续的发展。

第三，混业经营有利于推动票据业务跨市场发展。在金融市场化和混业经营的趋势下，商业银行票据业务呈现出跨市场发展的新特征，从单纯的信贷、资金业务领域逐步延伸至投资和资产管理领域，面向个人、企业和其他金融机构的票据资产管理产品和服务不断推陈出新，票据与其他金融产品的组合创新和营销越来越普遍。

在此趋势下，商业银行应大力推动票据业务的跨市场创新发展，扩大票据产品的营销和服务范围，提高业务经营的综合盈利能力。

第四，资本约束强化有利于发挥票据融资的资本节约优势。根据《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试行）》的规定，商业银行对其他商业银行债权的风险权重为25%，其中原始期限三个月以内（含）债权的风险权重为20%，而商业银行通过贴现或转贴现持有的银行承兑汇票是对其他商业银行的债权，因此其风险权重为25%（原始期限三个月以内的是20%）。相比之下，一般性贷款是银行对企业的债权，风险权重为100%。这意味着，在融资金额和期限相同的情况下，银行承兑汇票贴现的风险加权资产仅仅是一般性贷款的1/5到1/4，具有较大的资本节约优势。而从商业银行内部经济资本管理的角度来看，尽管贴现收益率总体低于短期贷款收益率，但由于其占用的经济资本较少，经风险调整后的经济资本回报率（RAROC）相对更高，更符合商业银行资本集约经营的发展理念。

因此，在资本约束不断强化的背景下，商业银行应更加重视发展资本节约、经济资本回报水平相对较高的票据融资业务。

第五，互联网新业态有利于促进票据业务模式创新。近年来，我国互联网行业在快速扩张的同时正在加速向其他传统行业渗透、融合，改变了传统行业的经营模式和竞争格局，创造了许多基于互联网技术的新业态和新商业模式。其中，互联网金融对传统金融行业的冲击无疑是最大的，但同时也推动了传统金融行业加快业务经营模式的变革，越来越多的商业银行向电商化转型发展，打造出直销银行、互联网金融交易平台等新型运作模式。

在此背景下，互联网新业态将为以纸质票据交易为主的传统票据业务模式提供内在创新的动力，一是商业银行可以依托互联网金融平台，为票据产品推广开拓新型营销渠道，并借此推动票据资产管理和综合服务产品创新；二是可以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等互联网技术探索建立纸质票据交易的O2O模式（Online To Offline，指将线下的商务机会与互联网结合，让互联网成为线下交易的前台），以互联网金融交易平台为核心，为供需双方提供报价、撮合交易、资金清算等线上服务，由交易双方完成票据交割、验票等线下操作，也可以为交易双方提供代理交易、验票、托管等线下服务，从而可以利用互联网优势减少票据交易的信息不对称，提高撮合匹配的效率。

多重挑战下票据业务亟待创新发展

一是经济增速放缓和产业结构调整短期内对票据承兑增长产生不利影响。新常态下，我国经济增长速度将延续放缓趋势，并且之后也较难恢复到之前的高增长态势，因此，用于企业之间商品贸易结算的票据承兑业务也缺乏高增长的基础，2013年以来，票据承兑规模持续缓慢增长，同比增速较往年大幅回落，而短期内随着经济增速趋势性放缓，承兑规模仍将延续疲弱增长的态势。此外，当前我国正在着力推进产业结构调整，部分产能过剩的传统行业面临着较大的下行压力，而这些行业原先使用票据结算较多，如不少钢铁、水泥企业都是签票“大户”，因此产业结构调整可能暂时会对票据承兑增长产生一定的不利影响，从而影响票据业务的票源供给。

面对经济增速放缓和产业结构调整短期内带来的不利影响，商业银行应积极开拓新兴行业、服务业的票据承兑市场，降低电子票据的使用门槛，提升票据业务的综合性服务能力。

二是利率市场化后期影响票据业务的盈利空间和竞争力。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进程目前已经进入了后期，如果说票据业务作为市场化定价的先行品种，在利率市场化改革前期面临的发展机遇会更多一些，那么进入改革后期之后，面临的则主要将是挑战。一方面，随着存款利率管制的逐步放开，从国外经验来看，放开初期存款利率都有不同程度的上升，同时随着大额可转让存单的推广发行，商业银行负债来源中市场化定价的占比不断提高，这些因素都将推升银行的总体资金成本，短期内使银行的净息差趋于收窄，票据业务的盈利空间呈下降趋势，尤其是单纯依靠票据持有到期赚取利差的经营模式将难以为继。另一方面，贷款利率也已实现市场化，这使得原先票据利率先行市场化带来的灵活定价优势逐渐消失，与票据贴现存在一定替代关系的短期贷款也可根据市场情况充分下浮利率，从而对票据贴现的替代性进一步提高，一定程度上可能影响票据贴现业务相对于企业的吸引力。

对此，商业银行应加快转变票据业务经营方式，加大票据业务资金化运作力度，同时在业务模式上探索差异化的竞争策略，更加重视对票据中间类业务的创新和发展。

三是金融脱媒分流票据融资需求和票源供给。在金融脱媒化的背景下，我国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体系不断完善，中小企业的直接融资渠道将更加顺畅，票据在企业融资便利性上的传统优势受到削弱，这将使得票据融资需求从银行体系向直接融资渠道分流，对票据融资规模的增长产生一定的不利影响。2014年以来，互联网票据理财快速兴起，其实质是企业以所持有的票据作为质押通过互联网票据理财平台向投资者进行融资。在“宝宝类”理财产品收益率持续下降的背景下，互联网票据理财以其相对较高的收益获得了投资者的青睐，而对于企业来说，由于这种融资方式绕过了银行体系，其融资门槛相对较低，融资效率也更高，尤其是有效缓解了小微企业“贴现难、贴现贵”的问题。互联网票据理财的发展将进一步加剧票据市场的脱媒化，使小微企业的票据融资需求和票源分流到互联网金融领域。

面对金融脱媒化的挑战，商业银行票据业务必须加大创新力度，尽可能为企业降低票据融资门槛和融资成本，并且提供与票据融资相配套的综合性票据服务，充分发挥商业银行在票据业务经营上的专业化、集约化优势。

四是票据业务经营风险日益复杂多样。新常态下，商业银行票据业务面临的经营风险日益复杂，风险种类也更加多样化，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随着我国经济增速趋势性放缓和产业结构调整力度加大，钢铁、煤化工、水泥、光伏等产能过剩行业以及部分沿海地区的信用风险正在集中凸显并加速蔓延，并且呈现由单一风险向系统性、区域性风险转变，由表内业务风险向表内外关联风险转变的趋势，导致近年来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持续回升，票据业务面临的部分行业和地区的信用风险正在不断加大。二是随着存款保险制度的建立，商业银行的政府隐性担保将逐渐打破，银行体系风险开始显性化，同时利率市场化会促使部分小银行从事一些高风险项目，而小银行抵御风险的能力相对较弱，盲目追求高收益会导致其经营困难甚至破产倒闭，在此背景下，商业银行票据业务面临的银行间信用风险也将逐渐凸显。三是随着票据业务资金化运作成为主流，短期流动性的不稳定因素以及期限错配的大量使用将增加票据资金交易面临的市场风险和流动性风险。四是随着票据业务产品创新步伐的加快和产品结构的日趋复杂化，加之创新领域往往存在一定的监管空白，票据业务产品创新面临的合规风险和操作风险也在不断增加。

对此，商业银行开展票据业务应重点关注和防范产能过剩行业和地区的信用风险，发挥商业银行内部评级的风险甄别作用；与金融机构开展票据交易应重点防范交易对手的集中度风险，建立和完善票据业务的风险定价机制；开展票据资金业务应重点加强利率风险管理，提高对利率走势的预判能力；票据业务产品创新应完善产品结构和流程的设计，在依法合规的前提下提高产品综合收益能力。

五是票据市场竞争主体不断增加。近年来，票据市场参与主体日趋多元化，从商业银行、票据中介扩展到券商、基金、信托等非银行类金融机构，为商业银行票据业务创新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加剧了票据市场的竞争，而互联网票据理财的兴起使越来越多的平台企业涉足票据业务领域，逐渐成为票据市场竞争的重要参与主体，未来随着民营银行的发展壮大，票据市场的竞争格局可能还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因此，在新常态下，商业银行票据业务经营面临的竞争日趋激烈，必须加快转变业务经营思路和经营策略，在直面与新加入主体的竞争同时，发掘与其合作的空间，开拓票据业务的蓝海领域，将竞争带来的挑战转化为业务发展的机遇。本文原载于《中国银行业》杂志201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