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 去年9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中亚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10月又在东南亚提出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与丝绸之路经济带相同的是，各相关地方政府也在此“东风”之下，争地位、要政策，海上丝绸之路背后的中央战略也被地方诉求遮蔽。

那么，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支撑是什么？何以在中国-东盟自贸区建设了十多年后又提出建设“海上丝绸之后”、形成命运共同体？

为此，记者专访了外交部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亚太中心执行主任、中国-东盟商务理事会执行理事长许宁宁。

让东盟分享中国这个大市场

《21世纪》：去年习近平主席访问印尼时，提出了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李克强总理出访东南亚的“高铁外交”也令人印象深刻，中国的周边外交呈现出新的特点，如何看待中国周边外交背景下的中国与东盟关系？

许宁宁：现在也有人不认为中国和东盟之间的合作是成功的，因为还有一个南海问题。原来评价说，东盟是中国做得最漂亮的周边外交工作——比如最早跟东盟之间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最早建立自贸区。但是南海问题凸显后，有一段时间争执较厉害。

并且，国际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美国和俄罗斯加入东亚峰会，美国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积极推动TPP谈判……中国当然希望美国加入东亚峰会和亚太再平衡战略是建设性的，不要形成中美在东盟的竞争关系，但要真正做到这一点，需要中国和东盟之间进一步巩固关系；需要各有关方加强沟通和交流。

去年10月，习李相继访问东南亚，可以说把中国和东盟的外交关系带入了新的阶段，也为“钻石十年”开了好篇。东盟是中国周边外交的优先方向，体现了“远亲不如近邻”。

中国和东盟之间友好关系的发展，也有利于促进海峡两岸合作。

《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是不是因应TPP而提出？

许宁宁：我们不反对TPP，也不是把R-CEP非要跟TPP对立。美国推动TPP和TTIP，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背景就是，想主导制定新的国际贸易规则，中国积极参与自由贸易协定，但是从来没有忽视WTO，还是希望多边贸易体制谈判不断有新的进展。

“海上丝绸之路”，按照我的理解，就是中国睦邻友好方针政策的具体体现：不是跟哪个国家刻意竞争东盟——即使没有TPP，没有钓鱼岛争端，中国都要发展与东南亚的友好关系。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这么一个形象的概念，使得大家知道中国和东盟有历史悠久的传统友谊，当时的“丝绸之路”给彼此带来了友好和发展，现在面对世界经济、政治的变幻莫测，我们邻里之间加强合作、加强了解、增进友谊十分必要。

东盟国家也有这种需要，东盟共同体建设是东盟发展的关键。其非常重要的一个措施就是，东盟内部之间以及东盟与外部的互联互通。我们“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建设，使得中国-东盟的互联互通能够进一步深化。此外，“海上丝绸之路”建设对于打造优势互补的产业链、提升产业价值很有利。

《21世纪》：习近平主席访问东南亚，在提出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同时，也提出打造与东盟的命运共同体，这个“命运共同体”怎样理解？

许宁宁：1997年爆发的亚洲金融危机对亚洲东部地区影响很大，对世界经济都有影响，东亚地区毫无疑问冲击非常大。当时中方承担了非常大的压力，日本、韩国货币贬值了，当时中国确保人民币没有贬值，得到了东南亚国家的一致好评。

因为，中国的改革开放需要一个稳定的周边——中国有句古话“有福同享”。中国加入WTO是2001年12月份，而在当年11月份，中国-东盟自贸区建设达成共识。中国即将向世界开放更大市场的前夕，确定了跟东盟之间的市场开放的程度更大，就是建FTA，让东盟国家分享中国这个大市场。

中国和东盟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从最早的海上丝绸之路算起，有上千年的联系。实际上，中国和东盟命运共同体是长期、自然、历史形成的，中国和现在的东盟或者早期的东南亚国家，相互之间一直有这个利害关系。现在，在世界经济仍然存在一些不稳定的情况下，中国提出打造命运共同体赋予了其新的积极内涵。

以行业协会对接撬动产业合作

《21世纪》：中国东盟自贸区建设十几年来，它的发展呈现怎样的态势，现在我们为什么要提出升级版的自贸区呢？

许宁宁：“海上丝绸之路”开展一系列的合作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是经济合作，尤其是打造升级版的中国-东盟自贸区。

中国东盟自贸区是中国与外国建立的第一个自贸区，近十多年来发展很快，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带来了自贸区的粗放性问题：签署的一些合作协议是框架性的，一些合作提出了概念，但具体行动跟不上，尤其是产业合作，还没有及时到位。目前，中国与东盟相继开放了三大市场：货物贸易市场、服务贸易市场、投资市场。其中，货物贸易市场还有一部分敏感性产品有关税，可进一步减少敏感产品的比重；服务贸易市场，还有很多领域没有开放；中国和东盟之间投资市场开放程度也不高，还有开放空间。中国和东盟金融、交通合作等已经展开，而它们的基础是产业合作，产业合作推动不够，这些合作就很难深入、难以有效落实到实实在在的经济收益上。打造中国-东盟自贸区升级版，可解决自贸区粗放性的问题。

《21世纪》：中国与东盟之间产业合作不多，是不是双方之间市场化水平已经比较高，产业合作方面没有更多的合作前景或者空间？

许宁宁：东盟是中国周边外交的优先方向，要巩固和发展双方的战略伙伴关系，在进入第二个十年战略伙伴关系方面，要打造好“钻石十年”。实现这一大目标有许多举措，其中，经济是重要的抓手，也容易推动，因为它能增加双方之间共同的经济利益，共同的经济利益影响到外交，也使得发展“海上丝绸之路”水到渠成。

经济合作怎么才能更加密切、更加有效，重要的一点就是产业合作。那么，如何推动双方之间的产业合作？首先要进行行业对接，行业对接主要有两条途径：一是政府间的，双方之间产业规划的沟通、产业政策的协调；另一途径是行业协会之间的对接，各国的行业协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本国政府开放市场的态度。现在政府间的产业政策规划的沟通协调起来难度比较大，行业协会对接则具有灵活性强的特点。提高行业协会对接水平的较高形式就是机制建设——成立行业合作委员会。所以，在中国东盟关系的新发展中，行业协会的合作机制建设，是容易做、而且需要赶紧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