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贿的政治经济学

　　北京市纪检委一位官员曾称：“在近几年我们调查的官员受贿案件中，以价值而论，古董字画等艺术品已经超过房产成为排名第一的类别，而房产排第二，第三则是各类小件奢侈品。”

　　潘采夫 专栏作家，现居英国。

　　看海外媒体报道，收藏古董字画已成我大中华的新爱好(这都不叫新闻吧)，交易市场日渐火爆，华人艺术家的作品价格一路走高。我搜了一下，法国一家机构曾发布2011年度世界最昂贵十大艺术家排行榜，竟有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吴冠中、李可染6名中国艺术家上榜，张大千和齐白石还垄断了冠亚军。那一年，中国艺术品拍卖业高居世界第一。

　　华人收藏的热闹，有着中国经济实力迅速增长的背景，有热钱投资者的身影，也有国内流行风尚的因素。我对海外市场不了解，但通过对国内收藏热的观察，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收藏热背后有它独特的政治经济学。

　　中国的房地产热由来已久，房价居高不下，管你政策风吹浪打，房价自是岿然不动，成了领导人和老百姓的心病。上任总理还寄语房地产商：身体里要流淌着道德的血液。仿佛商人的贪婪成了罪魁祸首。但是当拥有40多套房的房姐和99套房的房叔横空出世，人们突然意识到，两个小小的官员，购买力已如此惊人，可以拥有如此海量的房产，房价的秘密也就大白于天下了。

　　刘志军的案子引起了我的关注，关注的原因不是他会不会被判死，而是他因受审而公布的财产清单。这位大干快上动车项目的部级干部，拥有374套房产，每夜换一个房子够住一年，还有剩的。这是我迄今所见的房产新纪录。我所住的北京某楼盘，全部业主加起来是720户。所以，如果不懂政治，不了解官场生态，不研究“腐败学”，再好的经济学家也看不懂中国房价。

　　同理，让我们再看一眼刘志军的财产清单：除374套房产及股票、黄金、企业股份、理财产品、汽车等，还有“书画、饰品612件”。抱歉我终于说到了收藏，刘志军的收藏有600多件，现在你对古玩书画的流向有些印象了吗？

　　刘志军的收藏价值几何官方没有公布，那么让我们看一下公布过的。根据媒体公开报道，几年前，重庆前公安局长文强被捕，在他的赃物展示会上，人们看到了36件现代工艺品、9件文物、69幅字画，其中包括张大千的《青山绿水》，被鉴定为价值364万。原沈阳市市长慕绥新落马之后，仅在他的房子里，就整理出古董字画和工艺品近400件。原浙江海宁副市长马继国落马，从他家里搜出5箱名人字画、古瓷古玉。原浙江丽水市建设局副局长邹建新被称为藏宝局长，他家的40平米地下室藏有大量古瓷、古玉、名画。原温州市公安局鹿城分局局长王天义，被查获书画195件，古代瓷器和西方艺术品27件，文物、石头等1000多件，其中包括齐白石的画，19世纪法国的座钟，乾隆年间的花罐等。

　　这些古董和艺术品到底值多少钱？北京市纪检委一位官员接受采访时曾称：“在近几年我们调查的官员受贿案件中，以价值而论，古董字画等艺术品已经超过房产成为排名第一的类别，而房产排第二，第三则是各类小件奢侈品。”古董艺术品在官场的“吞吐量”究竟多大你可以在心里估算。

　　几乎每一个贪官的财产清单上，都陈列着数枚女子、若干房产、一室文物，在股票美钞等硬通货之外，这三样可算行贿三大件了，而一个不算大的古董艺术品市场，经得起普遍行贿这一“硬需求”的哄抬吗？

　　我不懂经济学，不懂房地产，不懂古董收藏，但了解这些行当往往并不需太多的专业知识，你只要具备判断社会的常识。古董艺术市场全线走热，当然有它的经济学因素，如热钱游资的涌入，但政治学因素可谓同样重要，以上所举案例只是一斑窥豹。当古董、艺术品成为官场的时尚，成为行贿的新宠，成为洗钱的工具，它的走红与火爆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五月回到家乡河南一小城，当地最高档的饭店门可罗雀，门楣上拉出一大型横幅：“长期回归工薪消费”。价格跌了，这在经济学上怎么解释？专家们不用忙着用经济走缓需求疲软来解释了，平头小民都知道，高层挥动的才是那只看不见的手。而房价和古董的价格也是同理。政治经济学，政治在前，经济在后，座次排得正好。

　　以上所谈仅为管见，并不涉及海外华人收藏市场，也非对古董市场的专业分析，只为相关题目提供一种视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