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飞

　　深陷债市“排雷”风暴的杨辉可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昨日，一名知情人士对《第一财经（微博)日报》记者透露，中信证券(600030.SH，06030.HK)固定收益部执行总经理杨辉所在的隐秘圈子里，存在两名“灰色人物”。他们曾因涉嫌利益输送的违规操作而被其他机构勒令辞职，此后又重操旧业。

　　在杨辉受调查的消息曝光前，万家基金的基金经理邹昱也被证实接受公安部门调查。由此，市场分析债市排查、监管大幕拉起。

　　虽然暂无权威信息显示更多涉及债市交易的机构人士出问题，但一起起个案所牵扯出的债券交易违规套利乃至利益输送手法已经被“暴晒”在阳光下。

　　失控的交易

　　上述在某机构负责风控的知情人士对本报记者说，杨辉圈子里至少有两名关键人物曾因“丙类账户”利益输送的问题而被一家机构勒令辞职。但是相关责任人并未被进一步追究，而是消失一段时间后重操旧业。

　　据透露，上述两名关键人物目前是某机构固定收益部的执行总经理及其直接下属。早在两年前，两人与交易对手以及经纪商的MSN聊天记录被原单位合规部门监控到异常内容，进而发现其利用自己实际控制的丙类账户与本公司自营盘进行明显偏离公允价格的交易——低价买入的债券高价卖给公司，或者反过来从公司低价买入再高价卖出。

　　有业内人士分析，“代持”或“养券”等问题可能并非杨辉等人被调查的起因。此类手法的初衷是放大交易杠杆博取更多的收益，或者是规避一些监管要求，但并不保证稳赚不赔，也未必是为个人或机构谋取非法利益。

　　另有知情人士称，上述与杨辉关系密切的人士，其在原单位落下的把柄，除了交易异常、相应的聊天记录之外，还有一笔高达1000万元的移民费用。“以她的薪酬水平，两三年之内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什么样的手法可以让银行间债市交易者一夜暴富？

　　上述机构风控人士为本报记者详细分析了利益输送的惯常做法：丙类账户是“必备工具”。银行间债券市场成员分甲、乙、丙三类，甲类多为商业银行，乙类一般为信用社、基金、保险和非银行金融机构，丙类户主要是非金融机构法人。丙类户不能直接参与债券交易，只能通过甲类户代理交易结算。

　　“在外面拥有自己控制的丙类账户的现象时有发现。”行业人士说。更严重的是，债市的利益输送问题，一旦发生就十有八九构成窝案。

　　通常来说，债市利益输送是一个“团队活”，需要由机构固定收益业务负责人、债券销售团队负责人、研究员、投资经理和交易员组成，相互介绍“一级半市场”的交易机会，并利用与自身关联的丙类账户输送利益。

　　所谓的“一级半市场”模式就是，如果某机构投资人士与承销某热销债券的银行很熟，一些供不应求的紧俏券种，往往会由承销团队先分给丙类账户，而后者也投桃报李，经常承接一些资质差、风险高、银行等金融机构不愿碰的债券。

　　以相对优惠的价格拿到债券之后，内部人控制的账户再通过经纪公司，把这笔券加一两个百分点，卖给其所在的机构账户。

　　如此一来，机构原本100元能拿到的券，最后变成了101元或者102元。

　　这种操作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但由于是圈内人操纵，整个流程共谋，仍然具有很高的隐秘性。

　　“我们要求上班时间上交手机，但就是有人交一个手机装装样子，然后自己再留一个。”上述机构风控人士说，“最后我们的合规部门人员只能时刻坐在交易员旁边，就这样还是出现过严重违规问题。”

　　我国债市与股市最大的不同在于，后者是完全电子化竞价，不知道交易对手是谁；而债市却是机构间一对一的交易，或者有货币经纪公司居间撮合。股市的“老鼠仓”并不一定需要有人配合，经常是基金经理、投资主办人的单个主体行为；但债市要搞利益输送，则必须是在公司内外部里应外合，易发窝案。

　　如何监管

　　目前尚无证据显示有更多机构人士“触雷”。昨天，有消息称齐鲁银行金融部徐大祝也被调查。不过，本报记者尚未从权威渠道证实这一消息。

　　由于齐鲁银行本身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城商行，其固定收益业务规模也并不大，因此，对于徐大祝，虽在银行间债市圈内具有一定知名度，但大部分债券市场人士并不熟悉。

　　据本报记者了解，徐大祝是齐鲁银行固定收益业务的核心人物，曾担任齐鲁银行金融市场部总经理助理。

　　齐鲁银行网站信息显示，该行自1997年开始开办债券业务，经过多年的积极拓展，在银行间债券市场取得了财政部国债承销商、三大政策性银行政策金融债承销商资格，同时拥有全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债券结算代理行及中国人民银行公开市场业务一级交易商资格。齐鲁银行曾于2009年发行过7亿元次级债券，期限10年，票面利率5.80%。

　　“银行间市场有很好的市场化实践，可以说没有银行间市场就没有中国债市的巨大发展。”一名监管层人士昨日对本报记者说，“但是这些恶劣的违法行为，肯定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银行间债市缺乏透明度也少有公众关注，倏然揭开的黑幕，将对银行间市场乃至整个中国债市产生怎样的影响还有待观察。

　　交易所债券市场与银行间债市相比弱小得多，这一点沪深交易所的高层也不得不承认，甚至将央行主导的银行间市场作为学习的榜样。

　　深交所总经理宋丽萍不久前曾公开谈到，银行间市场充分发挥了机构自我组织、自我协调和自我发展的能力，市场化程度和市场效率都很高。但是她也指出，银行间市场也有其缺陷。

　　银行间市场高效率的背后，同时存在市场主体自律的缺失，在没有外部有效监管的情况下，这种缺乏自律的问题就逐步滑向违法甚至是犯罪。

　　但是在股票市场方面，由于一开始就摒弃了经纪商模式，采取一竿子到底、所有交易客户都直接参与交易集中竞价的模式，沪深交易所得以开发出全球领先的交易异动监测系统。

　　目前证监会稽查部门处理的各类案件线索，七成以上来自于沪深交易所的日常监测。

　　在银行间这个自组织的市场，可能很难投入资源建立起股票市场这样的监测系统，并且即使建立也未必适应银行间市场现有的交易模式。但显而易见的是，为了防止出现更多的杨辉和邹昱，债市的监管升级已经势在必行。

　　(本报记者董云峰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