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民币正在崛起，这是一个事实，不是你喜欢与否的问题，而是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人民币要成为结算货币，就需要中国资本市场更加开放，需要人民币可自由兑换。这并不是西方强迫中国做什么，而是这个地区的发展需要中国这么做，因为这个地区的国家最大贸易国都是中国。” ]

　　在发达经济体普遍萎靡、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的背景下，世界开始寻求下一个增长奇迹，而印度尼西亚因为其优秀的资源禀赋进入投资者的候选名单。2011年，印尼GDP增速为6.5%；在全球经济陷入低谷的2012年，印尼GDP增速仍然可以保持在6%；而到2013年，印尼GDP增速则可能达到6.8%。

　　与蓬勃发展的实体经济有些背离的是，印尼的资本市场却并不发达。“与西方发达国家金融创新过度相比，印尼的资本市场还太过狭小，对经济的支撑作用也非常有限，我们需要进一步深化资本市场改革。”印尼财政部副部长Mahendra Siregar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说。

　　他还表示，中国在今后的国际金融框架构建中的地位和作用会进一步提升，亚洲正在形成一个新的经济中心。“人民币正在崛起，这是一个事实，不是你喜欢与否的问题，而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Mahendra Siregar说。

　　印尼财政部管辖除银行系统的所有资本市场，包括债券、股票和大宗商品等。

　　不会进行资本管制

　　第一财经日报：印尼的资本市场是完全开放的，但同时这个市场规模又不是很大，印尼监管当局不担心过量的资本流动会冲击资本市场的稳定吗？

　　Mahendra Siregar：作为发展中国家，资本流入有助于经济增长，但我们需要非常紧密跟踪外资的进出。不过我们并不认为必须使用资本管制手段，这会导致资本流入减少。印尼当局非常明确不会这么做，至少近期不会考虑。

　　我们也希望吸引投资进入股票和债券市场，虽然很难避免热钱进出对国内金融体系的影响，但通过紧密的监控，我们可以更好地管理这些资本进出，降低负面影响。当然，我们非常希望吸引更多的长期资金，投资实体的资本，比如FDI，可以促进经济发展，带来就业。

　　日报：今年以来，印尼股指比MSCI（除去日本）指数高出很多，有人认为是热钱在推升。渣打银行一位分析师也对我表示过，现在印尼的同期政府债券收益比存款利率还要低，表明存在规模不小的热钱。

　　Mahendra Siregar：印尼的债券市场受到追捧，主要是因为我们比区内的同等债券收益要高，不过这种情况正在改变。其实更值得注意的是，印尼现在正在吸引更多的FDI，而且很多外商投资之后正在越来越倾向将收益留在印尼用于再投资。相比而言，印尼的资本回报率很高，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高速增长的国家，而且这种增长是可持续的。因为印尼有巨大的消费市场，中产阶级正在不断增加，他们有雄厚的购买力；另外印尼的劳动力市场非常丰富，劳动力的平均年龄在28岁，也就是说50%的劳动力在30岁以下。

　　日报：还有一个问题是印尼本土的资本外流问题。一位央行官员告诉我他比较关心印尼人的资产外流问题。

　　Mahendra Siregar：其实这很正常，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收入增加，印尼的消费阶层（consuming class）人数在不断扩张，大概有500万人的规模，这个阶层的年收入水平在4000美元以上。当你的资产达到一定规模，你自然会希望能够多元化管理自己的资产，而不是仅仅放在国内的银行。在过去的10年中，印尼国内存款和贷款增速都维持在30%以上，相比之下，流出的资产规模非常有限，不会对印尼的再投资产生多大的影响。而且现在我们也正在发行一些新的投资产品来拓展这些人的投资渠道。

　　深化资本市场改革

　　日报：包括印尼央行在内很多人都在谈深化资本市场改革。现在有什么方案和推进吗？

　　Mahendra Siregar：各个市场领域都会有所涉及。印尼政府一直在努力推进深化印尼的股票市场。我们私有化一些国有企业，然后鼓励它们上市。另外，我们的投资者基数也需要进一步扩大。印尼股票市场中60%是外国投资者，印尼投资者只占40%，但印尼债券市场中海外机构投资者占到30%，而本地投资者则占到了70%。

　　日报：海外投资者在印尼的资本市场占据如此大的份额，难道你们不担心热钱带来的波动么？

　　Mahendra Siregar：我们也很关心，只是我们不希望因此就使用资本控制的措施，我们不会关闭资本项目。

　　日报：大宗商品市场如何？

　　Mahendra Siregar：大宗商品市场对印尼非常重要，因为印尼有很多大宗产品需要出口，但这个市场与股票和债券市场相比更小，政府一直在推动进一步发展大宗商品市场。印尼现在有橄榄油、橡胶以及黄金的交易所，但规模都不大。我们是生产者，进一步扩大交易所规模和质量，能够更好地帮助市场发现价格。而且印尼是有真实交易的，这是与芝加哥和伦敦相比的优势。

　　日报：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哪些计划？

　　Mahendra Siregar：从投资者的角度，印尼会更加注重金融服务的改善。印尼政府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保险公司，扩大养老基金的规模，鼓励它们入市，吸引更多长期的机构投资者。当然监管者要强化监管，尤其是强化审慎监管。随着中产阶级的日益增加，对于非银行融资渠道的需求会进一步增加，所以我们必须改善金融服务环境和金融基础设施，进一步服务机构和个人投资者。

　　过去太多关注西方

　　现在需要关注亚洲

　　日报：亚洲金融合作从《清迈倡议》开始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也有人认为很多内容比较空，需要进一步落实。你如何评价当前的亚洲金融合作框架？如何定义印尼和中国在其中的作用？

　　Mahendra Siregar：《清迈倡议》非常重要，我很高兴现在已经进入执行阶段，但是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现在这个地区需要这种机制，我们毕竟不能总依赖一些国际机构比如IMF来应对金融危机，我们需要一个区域性的安全机制。过去我们没有统一的监管机构，但现在我们有AMRO（东盟与日中韩宏观经济研究办公室）。我很高兴，AMRO很多方面的研究和监管都越来越深入，这就给区内国家一种信心。

　　欧债危机的爆发进一步证明区域机制不仅要用来对付危机，更重要的是要预防，所以区内国家需要有一个机构对其进行提醒。AMARO 并不是IMF的替代品，而是一个补充机制，是在国际框架下的区域性框架，两者的关系并非非此即彼，而是这两种机制都需要。

　　日报：那你如何看待中国在区域金融合作中的作用？

　　Mahendra Siregar：中国当然非常非常重要。首先，中国是亚洲最大的经济体，尤其是危机爆发以来，西方已经明显衰退了，亚洲地区维持经济的持续复苏离不开中国的经济增长。其二，从印尼的角度来看，亚洲区内已经形成完善的生产链，区内经济体越来越依赖区内贸易、互相投资和融资，对于西方市场的依赖正在降低。10年前，印尼的外贸中60%是和西方国家进行的，但现在50%是与发展中国家进行的。我们希望能够继续多元化的努力。2008年的金融危机，我们受到的影响主要是第二轮冲击。也就是说，欧洲影响中国，中国再影响印尼。

　　我并不是说我们要和西方脱媒，只是亚洲正在形成一个新的经济中心。我们过去太多关注西方，现在需要关注亚洲。

　　日报：既然新的经济中心正在形成，现有的国际金融框架是否也应该有所调整？

　　Mahendra Siregar：世界正在改变，原有的制度安排也在改变。现在IMF正在进行份额改革，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投票权有望在2013年由39%升至44%。而且随着新兴市场经济体的进一步发展，我们希望投票权占比能够增加到50%以上，当然目前还是一种展望。另外现在新兴市场国家已经从IMF资金的使用国变成了捐助国，我们当然需要有更多的话语权。当然一些地缘政治的现实仍然不能忽略，必须改革原有的机制来适应新的现实。

　　日报：那你觉得中国在今后的机制框架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应该如何体现？

　　Mahendra Siregar：中国正在积极作为，积极响应现实的需要。我相信中国在今后的国际金融框架构建中的地位和作用会进一步提升，毕竟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人民币正在崛起，这是一个事实

　　日报：在最近的第二届央行观察家会议上，尽管中国代表并不在场，而且人民币也不是会议主题，但大家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而且观点分歧明显，有人认为不要对人民币国际化抱太大期望，你怎么看？

　　Mahendra Siregar：人民币正在崛起，这是一个事实，不是你喜欢与否的问题，而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包括中国政府在内，也要考虑现在是否准备好应对这种现状。我说过，人民币要成为结算货币，就需要中国资本市场更加开放，需要人民币可自由兑换。这并不是西方强迫中国做什么，而是这个地区的发展需要中国这么做，因为这个地区的国家最大的贸易国都是中国。我一直在问自己，我们为什么非得经过美元作为中间货币？这不合理。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希望中国能够采取措施加速推进人民币国际结算。

　　当然中国有自己的考虑，不过从印尼来讲，我们正在大力推进两国货币的互换。不过，印尼希望中国方面能够在货币互换方面更加灵活。

　　另外，我们希望中国的经济能够顺利转型。东南亚各国与中国的联系太紧密了，经过这次危机，我们明白如何应对西方的危机，但中国如果发生硬着陆，包括印尼在内的东南亚各国继续保持经济增长估计很难。在整个印尼对外贸易中，与中国的贸易份额大概占到20%，几乎等于与整个欧盟的贸易规模。我们已经融合得很深了，甚至比你想象的更加紧密。现在中国与东南亚各国的经贸关系，完全与西方不同，一个新的图景正在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