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早报:中国改革开放30年反思
再过一个月,就是中共十一三中全会召开30年的纪念日。这次中共全会结束了文革路线,开启了改革开放的进程。它带来的变化是显见的。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如果没有这30年的改革开放,他们完全不能想像,个人幸福和家庭命运将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中国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有三个问题不容回避:改革开放对中国意味着什么?二、30年改革开放到底做了些什么?三、改革的彼岸到底在哪里?
第二次现代化努力
对第一个问题的粗浅回答是,改革开放是对文革的拨乱反正,带来了崛起之路的展开。从更深层面看,笔者之前曾有评论,从改革开放不但是对文革十年的拨乱反正,而且是洋务运动后的第二次现代化尝试。总结改革开放的经验,不但要考虑现实政治,而且要将其放到近代现代化努力的层面一同考察,这样才能对今天的问题和未来的使命有更清醒的认识。
1840和1850年代,中国和日本在西方船坚炮利之下被迫打开国门,日本开启明治维新,中国也开始了洋务运动。然而,明治维新为日本带来了物质现代化,而洋务运动劫以失败告终,其间的教训十分深刻,也成为中国知识分子百多年来苦苦思索的问题。
尔后,中国经过戊戌变法、清末新政,始终无法进入现代化国家之列。究其原因,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哲学之下,中国未能达成现代宪政立国的目标,未能建立一套符合现代市场经济体系的管理制度,继而完成民族精神世界的成熟,此实为罪魁祸首。
当然,今天的中国的国力和国际地位已非百年前所能相比,但谈到发展硬件和软件上的困惑,百年前的教训仍未过时。为了未来无数个30年,今天的中国应当有勇气直面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成就和瓶颈,思考解决之道。
改革的艰难与困惑
30年改革开放,到底做了些什么?归纳起来,中国一直在进行现代化模式的探索,既包括经济模式,也包括政治模式,近年又包括生态模式,亦即人与自然的关系。正是这三大模式(尤其是经济和政治模式)的探索,使中国在改革道路上步履维艰,种种深层原因再次折射了百年现代化过程中的一贯困惑。
就经济模式而言,中国从计划经济到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再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每一步都伴随意识形态争论和多种磨难。凭借最高层的力排众议,每一步都能化险为夷,向前推进。撇开政治阻力,仅就经济模式而言,除了1980年代「双轨制」引起的「官倒」外,1990年代末以后因市场化改革而引发的「三座大山」(即医疗、教育、住房),更是「改革向何处去」争论的导火线。 30年来的争论,除了1979年和1992年的方向争论外,2004年以后的第三次大争论,将矛头直指改革开放,凸现了改革走到十字路口的困惑和艰难。这些困惑和艰难归纳起来,就是民间的通俗说法:不改革等死,改革死得更快。其背后深层的原因,既有市场化改革的艰难,也有在市场化改革过程中政治和权力日趋紧密的结合,亦即「权贵资本主义」现象。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不同利益诉求和意识形态的人们,在大争论中交织在一起:如果说,因市场化偏向而出现的弱势群体被忽视,导致极左势力借此全盘否定改革开放,那么在反对继续改革的人群中,则不但聚集了极左势力和弱势群体,同时也聚集了在改革中受益于「权贵资本主义」的既得利益集团。
因此,明知现有的问题只能通过继续改革解决,但改革的道路劫更加步履维艰。解放思想和政治体制改革,成了一个什么都可以往里装的篮子,内涵众说纷纭,与真谛相差甚远。
经济模式的探索已经如此艰难,政治模式的艰难就更是可想而知。 1980年代末以后,政治体制改革的探索停止,至少是步子放慢和更谨慎。与此同时,市场经济如脱僵野马,一发而不可收拾。一如双脚在不断长大,而鞋子依然不变,每天都产生痛楚;更重要的是,1990年代以后,原来的鞋匠不见影了。
改革彼岸:市场经济、宪政和法治
改革开放30年的成就是巨大的,所有问题都是前进过程中的矛盾,但这些矛盾的严峻性劫不容低估。如何在稳健和可操作的情况下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使权力彻底退出微观经济,从根本上树立宪政和法治权威,已经刻不容缓。
从这个意义上说,改革开放的彼岸,应是全面建立以市场经济为主导,以宪政和法治为依归的现代国家。要做到这一步是否还需要30年,抑或更长时间?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的时候,这一点应当引起人们的思考。
中评社香港2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