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主因引发退税调整

    刘桓教授分析说，这次中央政府之所以下很大决心调低出口退税率，平均下调3%，主要是基于以下两大原因：

    第一，缓解国内逐年增长的财政赤字的压力。自2001年以来，中国连续两年财政赤字超过3000亿元人民币，同时，由于近5年来，对出口企业的欠退税总额达到3000亿元以上，客观上已经形成了“外贸报喜，财政报忧”的局面。如果出口退税率维持不变，财政收支状况将进一步恶化。

    第二，缓解国际上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压力。近年来，一些西方经济发达国家纷纷指责说，人民币的币值被严重低估，导致了对一些国家的贸易产生巨大的顺差。因此，要求中国调高汇率的观点有相当的市场。中国政府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决心在近期内维持人民币汇率不变，但在其他方面，将为改善与别国的经济关系进行调整，于是，降低出口退税率的办法自然就成为首选的政策工具，并预期出口额将随着退税率的降低而有所下降，以达到减少与一些国家国际收支顺差的效果。

    退税率下调中短期影响分析

    刘桓教授认为此次调低出口退税率，将在以下几个方面对中国经济造成较大的影响。

    一、出口导向型的企业的发展将陷入不同程度的困难境地。多年来，我国一些出口商品生产企业之所以能够维持较快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政府对出口产品实行退税来支撑的。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我国经济进入了一个相对过剩的阶段，内需不旺，因而导致了许多行业开工不足，商品价格偏低，盈利水平下降。所以，一些企业转向了政策优惠程度较高的出口商品经营制造业，“内销保本，外销盈利”，已经成为许多企业的固定经营格局。而此次较大幅度地调低了出口退税率，将给这些企业带来严重的打击。

    他说，此次改革的最大影响将体现在很多企业和行业的销售结构将发生变化。比如一件售价100元的出口商品，原来退税是17%，这次降到了14%，很明显，一件商品就少了3元钱的退税，其毛盈利水平下降了3元钱。实际上，很多出口企业就是靠着这3元左右的利润得以维系的。比如，摩托车及配件的出口利润率也只有3%左右。出口退税率平均下调3%，相当于把企业的利润一下子“吃”了。

    按照出口退税整体下降3个百分点计算，企业每年将减少1000亿元人民币的退税。我国目前与出口贸易有关的企业占40%，这40%的企业每年将减少1000亿元人民币的利润，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有关专家认为，这意味着将有半数以上的出口企业面临生死考验。

    二、国内市场的供求关系将产生一定程度的变化。出口退税率降低后，外贸出口将受到影响。因为成本提高意味着价格提高，以物美价廉赢得海外市场的中国企业很可能因此市场份额缩水，一些原本外销的商品，势必进入国内市场。这将进一步加大国内市场的压力。据有关部门的统计，2003年1至3季度国内主要商品的供求情况是，85%的商品供过于求，10%左右的商品供求平衡，仅有5%的商品供给略有缺口，可以说，整个市场供给状况已基本处于饱和状态。如果外贸商品大量转向国内寻求市场，则必将进一步加剧国内市场的疲软状况，使2003年以来出现的供求平衡的局面发生逆转。

    三、整体经济的发展将可能受到影响。目前我国经济的对外依存度已经相当高，据中国海关总署的统计，2002年1至12月份，中国的外贸商品进出口总额已达到6207.09亿美元（约合26919.6亿元人民币），占全年GDP总额的比重超过25%。此次降低出口退税率的幅度实际将达到4%，据有关专家的初步估算，由此而造成的出口增长损失将达到100亿美元左右，相当于中国GDP总额的0.8%。如果这一政策长期实行，将给今后若干年的经济增长带来严重后果。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副院长李雨时则表示，出口退税率调整对出口增长的影响非常直接，但此次调整对外贸出口的影响可能要到明年下半年才会显现。他认为，退税率下调，不利于企业出口。出口退税率下调，将直接提高企业出口的成本和定价，削弱了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

    根据有关机构计算，出口退税率下调1个百分点，就相当于出口成本增加约1个百分点。这将降低出口产品的价格优势。同时，目前的出口报价，都建立在原先的出口税率水平之上，伴随着出口退税率的下调，出口企业需要调整其出口产品的报价，并与进口商进行沟通，势必会推迟或损失一些订单，这也将给出口带来较大的负面影响。

    一般来说，伴随着出口退税率的调整，出口增长率会出现较大的同方向波动。1999年7月1日，为抵消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我国的出口退税率从12.56%上调到15.51%，上调了2.95个百分点。相应地，出口增长率从上半年的—4.7%上升到下半年的15.8%，增幅提高了20.5个百分点。上调出口退税率的出口弹性系数接近7。1995年7月1日，为减轻财政负担，我国的出口退税率从16.63%下调到12.86%，出口退税率下调约3.8个百分点，相应地，出口增长率从上半年的44.2%下降到下半年的8.8%。下调出口退税率的出口弹性系数高达9.4。

    出口增长率的上述变化虽不完全是出口退税率调整的作用，但从上述数字可以发现，出口退税率调整对出口增长非常直接而巨大。预计本次出口退税率下调3个百分点，将使得明年上半年的出口增长率下降15个百分点。

    李雨时认为，“这次调整的重要意义在于理顺出口退税机制，重在调整出口产品结构，无论此次调整对外贸出口影响程度如何，都必须把鼓励出口作为一项长期的经济政策坚持下去。”

    他同时强调，此次政策调整也可能使出口加速增长。原因有二，一是“新账不欠、老账要还”的原则将加快出口退税进度，有利于加快出口企业的资金周转；从2004年起，中央财政开始贴息，减轻了企业利息负担，这些都有利于企业扩大出口。另一方面，国内市场有效需求不足将会长期存在，对出口的挤压力会明显增强，相当一部分企业会想尽办法扩大出口。

    退税新政策是“权宜之计”？

    “一项经济政策的效果，往往需要通过长期的实践检验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而其负效应则往往是在短期内显现的。”

    刘桓教授认为，解决财政收支紧张的局面，可以有多种途径，但出口商品因退税率降低而退出已经占有的市场，今后若想重新占领国际市场则非常困难。至于一些国家对我国在出口环节实行财政补贴的无端指责，我国应当据理做出正面回答。值得注意的是，对中国指责最为激烈的是美国，而法国等欧盟国家则相对平和，其原因在于，这些国家也实行增值税，中国产品实行退税，他们在进口环节可以还原；而美国不实行增值税，无法还原税负，但增加关税又违反世贸组织的规定，便将责任推给中国。因此，美国税制上的不足所造成的贸易损失，不应由中国来承担。

    针对“出口退税率将不断下调并不断取消”的说法，刘桓表示，从1985年我国开始实行出口退税以来的20年间，出口贸易能够迅速发展，产品能够顺利占领国外市场，出口退税制度功不可没。如今退税率的改革是这项制度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先兆，还是出口贸易与财政收入博弈中的权宜之计，还待时间验证。

    “作为一项促进出口贸易行之有效的措施，出口退税目前的改革是暂时性的，如果将其完全取消，很多企业的出口将难以为继，我国的出口贸易也将受到很大打击。我个人认为，出口退税率将有可能回升，但回升到什么程度不好预测。”刘桓教授如此预测的另一原因，是因为目前全球仍有近百个缴纳增值税的国家实行出口退税制度。以法国为例，如果中国不实行出口退税制度，中国商品进入法国市场除了在国内缴纳17%的增值税外，在法国还需再缴纳一份增值税，而由于法国退税，其商品进入中国市场只需缴纳一份增值税即可，中国出口企业无形中处于一种不平等竞争的地位。